隔日開始軍訓,也在這時歡爾才明白為什麼黃璐說咱們班至少有一半人打定主意換專業——學院規模屬 nano 等級,注意不是 i,距離百人左右的迷你院都還有大段趕超距離。存在感極低,莫說其他人,連同住一片山頭的醫學院盟友都深表震驚:原來藥院是獨立的呀。那眼神完全是小老弟出息了都敢分家自立門戶了呢。但小有小的好,沒幾天全院學生都認個臉熟,進食堂就像劉姥姥和李姥姥一起到了大觀園,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彼此,姥姥們湊一起總能自娛自樂。
陳歡爾就在這種情況下脫穎而出被選為陣隊檢閱標兵——他們被併入醫學院方陣,可總不能倆標兵全從大家大戶出,欺負人似的。而打第一天起教官就盯上了她,身板直體能好動作規範,一看就練過。
標兵需走在方陣最前。正步腿抬高,甩頭不掉帽,越臨近檢閱日教官加練越多。醫學院代表是個高她半頭的男生,步子大走路快,倆人都練到絕望節奏還是不一致。烈日當頭,軍訓服又悶又厚,走幾步就滿頭大汗,陳歡爾愈發覺得自己那踢腿堪比機器人的老爸毅力非凡。
這天方陣休息而標兵仍苦練時,景棲遲穿過大半操場跑過來。他在一旁乾站一會,待歡爾結束徑直將手裡東西往她兜裡一塞,「悠著點,走了。」
沒什麼表情,一貫的語氣,從來到走全程不足五分鐘。
旁邊的醫學院男生瞄著他背影,「哎,這不那誰麼?」
那誰?
方陣裡一陣竊竊私語,歡爾在幾道打量目光中坐到黃璐身邊,「什麼情況?」
「你不知道啊。」黃璐「嘖嘖」兩聲,掏出手機遞過來,「計院小景呀,計算機學院,不是那個妓院。」
螢幕上是一段景棲遲玩花樣的影片。大概拍攝於某日訓練結束,他穿迷彩褲白 t 恤行軍鞋,上衣系在腰間,黑白相間的足球黏在身上一般從腳到胳膊再到胸口,挺胸球彈起頸後接住,圍觀人群傳出叫好鼓掌聲。主角似被驚到趕緊將球落腳,顛兩下輕快地踢給周圍其他男生。影片裡的人最後笑著用手去擋鏡頭,拍攝者配以激動的畫外音——我們院球賽有指望了,大家認準計院小景,計算機學院,別想歪了。
影片很短,可陳歡爾看得五味雜陳,她有太久沒看過景棲遲碰球了。
就像他膝蓋裡那幾顆釘子,不碰不沾便也安穩,只此生就要嵌著釘子生活。但他忘不掉,偏要再疼一次拿出來。足球之於他牽連的太多,夢想、父母、兒時到少年所有時光,重新開始是皮開肉綻摧心剖肝。
忍著疼,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熱愛這個詞多有力量,只有疼過的人才知道。
歡爾盯著暗下去的螢幕,有些懊惱暑假聽得他重新踢球自己那麼冷淡。景棲遲若無其事說出來時,該多期待一句鼓勵。
「我同學發給我的,這影片大院群都轉遍了。」黃璐碰碰歡爾,「你倆到底真好假好?」
歡爾將手機遞迴去,咧嘴假笑一下。
從開學到現在就發過一條資訊,景棲遲問還需不需要添置東西,她回不用。至於其他,好像也沒什麼必須溝通的事項。她有宿舍姐妹,他也成了響噹噹的計院小景,各有各的生活未嘗不好。
歡爾看著手裡的防曬霜莫名感慨,按小景以往脾氣送來的會是降暑沖劑,防曬霜這東西只有姑娘提點才會送吧。
他一向女生緣不錯。
景棲遲剛回到佇列,一旁正往臉上脖子上拼命糊防曬霜的男生挑眉,「送出去了?」
這位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男孩住他下鋪,名叫邱陽。是全宿舍,不,大概是全男生樓唯一一個拖三個行李箱來報導的新生。別人見面送家鄉特產,邱陽送的是防曬霜——那個小號登機箱裡滿滿當當洗漱護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