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關吟河景色怡人,青樓酒肆在河兩旁紮下了根,一入夜各色各樣的人,聞著味都朝這來了。
河裡的畫舫最是關吟河的精髓,畫脂縷冰把水面映得煞是好看,算對得起那昂貴的油脂。
仔細一瞧,水面也並不全是映上去的,畫舫上豔麗的顏色總是不經水泡,漂浮在最上層的五色都來自畫舫上脫落的染料。
聽書坊也落在關吟河邊,洛女端著茶,見晏蕭行盯著關吟河看得出神,輕聲的叫喚了一聲。
叫到第三聲晏蕭行才回過頭嗯了一聲。
“王爺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看河上的油脂,也看人。”
晏蕭行接過茶杯啜了一口,洛女又接了回去端在手上。
洛女痴痴地笑了一聲,“初看是讓人覺得驚喜,看多了也沒什麼意思,花那麼多銀子染不到一個月又要重新上色,還不如畫舫上那些漂亮的花傘和彩布,便宜又經久。”
晏蕭行意有所指的笑了兩聲:“短暫的美麗最迷人,得不到的人最遺憾。”
洛女不以為然,“我倒覺得堅韌的東西最可貴。”
晏蕭行目光一停,從畫舫的船身上收回目光,說:“這倒有點像你。”
當初郭四明把她送進最下等的娼院,她誓死不從,被打得全身是血,衣履不整的扔在柴房。
晏蕭行看到,她散發著迷人的腐爛氣息又誘人,眼裡是對生命的渴望,當時晏蕭行就想,這人不容易死。
晏蕭行靠著窗戶坐下,面對著她問:“為何我讓你每月只吟詞三次嗎?”
“不明。”
“因為稀缺,京都要什麼美女沒有,如果光美就行了,青樓的哪個頭牌不能被八抬大轎抬進府去,不都是走了後門嗎,”晏蕭行朝她面上掃了眼,又道:“你的美,只有配上那些風情的詞時才妙不可言,獨特又少見。”
洛女如果不說話,一眼看去,唯一的亮點便是眼睛很黑。眼珠又過於小,配上她長而不圓的眼,確實一般,只勝在軟媚。
只要她一舉手一投足,完全像換了一個人,簡直風情萬種。
嫣然的媚態就像軟膩的絨絲,氾濫著逶迤的浩渺輕霧,翩起紛紛情慾,愈品愈如熟透了落在地上的桑葚殷紅髮著腐爛的媚。
汁多飽滿的媚。
她不漂亮,卻很美。
這種美已經得到了京都各路文人雅客的鑑證。
畫舫就停在聽書坊不遠處,洛女完全不在意安陽王孫在說什麼,她被畫舫上悠揚的琴聲吸引,望過去一瞬間愣了神。
她見一個女子,手中拿著什麼東西往關吟水河裡投,明明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打扮,卻灑脫得很,一男子迎風撫著琴。
這男人她應該見過。
洛女看了那男子半天道:“他是,浦笛?”
“嗯。”
得到肯定後,洛女記得這人十分清冷還清高,沒想到對那女子的行為這麼容忍,又問:“旁邊那位?”
“許黛娥。”
洛女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啞了聲。
晏蕭行只當她聽到未來王妃,和男子一同遊玩有些驚訝,笑道:“畫舫裡不止她們倆人,還有許大人,寒閣老和張太醫。”
這幾人怎麼湊在一起的,在聽書坊這麼久,傳言多多少少還是聽過的?
她正在猜測,又聽到晏蕭行說:“許黛娥也不是世人所傳那般知書達理,她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甚至離經叛道。”
洛女一邊聽著,試圖理解他嘴裡的話,京都高官之女,能離經叛道到哪去?
她見晏蕭行攏了下披風,趕忙伸出兩隻細軟的手臂把軒榥關上,問:“聽人說許大人和寒閣老不是向來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