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處。歐也妮之所以選擇這裡,一是不想引人注目,二,主要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它距離羅啟爾德巴黎銀行非常近。步行過去五分鐘,就能看到高高懸掛在銀行大門前的羅啟爾德家族標徽了。
顯而易見,剛步入酒店大廳的這位女客人絲毫沒引起任何人的關注。甚至,當遇到迎面挽著男士出來的連在髮鬢處也要撲一層細細香粉的女客人時——她們中大多其實只是交際花之類的角色——她們瞥見歐也妮頭上戴的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的帽、身上那條明顯表示主人來自鄉下地方的不合時宜的裙子以及她腳上那雙灰撲撲的粗幫平跟麂皮靴子時,精緻描繪過的漂亮眼睛裡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鄙視而嫌棄的表情。
倘若歐也妮還是從前那個剛從索繆城裡出來的鄉下姑娘,現在,當她置身這個明亮堂皇的地方,看到精緻得像從時尚雜誌畫片上走下來的男男女女,看到接待處表情冷淡愛理不理的接待員的那張臉時,她一定會羞澀而自卑地低下頭去,猶豫著該不該往回走,好退出這個讓她覺得完全無法適應的陌生地方。
所幸她不是了。
她自若地告訴接待員自己需要一個最靠走廊裡的清淨標間,用現金支付了房錢,最後,當那個看起來似乎不大樂意替她服務的小夥子幫她拎著簡陋行李停在房間門口,用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等她摸出一兩個蘇給自己當小費的時候,她遞出了一個五法郎的銀幣。
侍應生的眼睛猛地被銀幣給點亮,立刻站得筆直。接過之後,畢恭畢敬地鞠躬彎腰。
“葛朗臺小姐,我的名字叫做蘭特。非常榮幸能替您服務。在您停留在此的期間,倘若您有任何方面的需要,請儘管告訴我。我從小長在巴黎,沒有我不認識的地方。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為您服務!”
“好的,蘭特,”歐也妮笑了笑,另外遞給他一個銀幣,“我需要今天出版的所有與商業有關的報紙。麻煩你去幫我買來。另外,明天開始,直到我離開為止,每天都記得替我送過來。”
她進了房間,關上門,阻斷了門外侍應生那道因為一個銀幣而變得充滿崇敬的視線。
這一趟,估計至少要停留半個月。用區區一個銀幣讓蘭特這種雖市儈卻能幹的旅館侍應生樂於替自己跑腿,讓自己省事不少,非常值。
發了筆意外小財的蘭特按照女客人的要求急忙跑出去買報紙的時候,心裡還在費解地猜測著,“居然要我去買商業報!難道不該是最受女人們歡迎的指導如何打扮的時尚讀物《婦女時尚》才對嗎?”
“一個奇怪的外省來的有錢鄉下小姐!”
最後,他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
第二天上午9點,羅啟爾德巴黎銀行大門剛剛開啟的時候,歐也妮的腳步恰好停在了銀行大門前的臺階之下。她是五分鐘前從波麗酒店出發,散步一樣地步行過來的。
事實上,目前更具知名度和公信力的法蘭西銀行就在同一條街的街口,這裡過去,幾百米就到。她也曾考慮過到法蘭西銀行。但最終還是選擇這裡——比起法蘭西銀行,這家八年前才剛剛落腳巴黎的私人銀行在抵押貸款方面的手續更為簡便,收取的利息較前者也要低一些。
九點半的時候,她進入了羅啟爾德銀行放貸部的辦公室,坐到了一個長著雙藍色大眼睛的年輕男人對面。
他叫傑姆·史密斯,是個英國人。事實上,歐也妮對他非常熟悉。因為從前最後的那幾年裡,當時已經升任銀行總經理的史密斯每年都要親自跑到索繆的那座破房子裡去拜訪自己的那位頂級VIP客戶。當然了,現在他完全不認識坐在自己對面的這位年輕小姐。
“呃……小姐,秘書說您要申請貸款事宜?”
傑姆那雙看起來非常和善的藍色眼睛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己的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