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鼎臣緩緩摘下官帽,在御書房中跪了下來,在景帝、劉相、周萍三人意外的目光中,他將官帽放在了地上:“臣有事啟奏。
“臣請奏陛下,徹查兩江總督桓瑾走私官鹽、勾結朋黨、劫掠女子、明設娼館、侵吞漕幫……倒行逆施、欺君罔上,共計三十二條罪狀。
“罪證在此,狀書在此,從江南來的人證在宮外等候。
“此案不明,此水不清,臣這官,不做也罷。”
……
紅日沉下江面,駛往漕幫總舵的船隊破開水面,在江上留下一道道如梭的痕跡。
船隊最前方是一艘吃水頗深的三杆大船,船身漆亮。
漕幫幫主首徒楊洪天站在船頭,眺望著船塢的方向。
這個位置,已經可見到船塢的燈火。
漕幫之主潘遜身形高大,氣勢威嚴。
在他的一眾弟子中,大弟子楊洪天是與他最像的一個。
楊洪天正值壯年,從被定為下任漕幫之主,他行事就開始模仿師父,培養威儀。
此刻他站在船頭,就猶如一個年輕了幾十歲的潘遜,同樣威儀,但更具豪情。
江上的晚風吹拂著他的發須,他此刻心中有著期待,也有著緊張。
總督大人的命令下來了,他今日就要收手,真正把漕幫掌控到手中。
佈置了這麼久,經營了這麼久,終於要收網了,自己終於要登上那個期盼已久的位置了。
這時候還想保持平常心,是不可能的。
何況楊洪天自己也覺得,那個位置早該輪到自己坐了。
身為潘遜的大弟子,最早跟隨他建立漕幫的那一批人,楊洪天見證了漕幫從微小到如今盤踞江南的龐然大物的歷程,為建立它流過血,流過汗。
他東奔西跑,一年都回不了幾趟家,自問為這個大家鞠躬盡瘁,嘔心瀝血。
不管按資歷,還是身份,都應該是他穩坐下任幫主的位置,得到眾人的擁戴。
可是每次他回船塢,收到的熱情擁戴,都遠不如翁明川。
漕幫中有人可能不認識他楊洪天,卻沒有哪個不知道翁堂主。
楊洪天沉下了臉。
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就因為得師父偏心,讓他打理幫中內務,身邊又有一群野心勃勃的人想要推他上位,就在幫中有了好大的名聲。
——甚至連師父都受到了影響,動了越過自己,把幫主之位傳給他念頭。
可是,憑什麼?
論資歷,他比不上自己,論功績,他也比不上自己,只不過擅長沽名釣譽,就要把真正的功臣擠走。
作為開山大弟子,他扛下這些壓力,帶著一幫兄弟在外面累死累活,不就是為了讓所有人看,身為漕幫子弟,只要做得夠多,做得夠好,就能登上幫主之位嗎?
如果他這樣的正統,付出了這麼多,卻連個幫主之位都沾不到,老爺子難道就不怕寒了漕幫上下的心?
楊洪天不願見到漕幫上下離心,不願師父跟自己這一班師兄弟創下的基業四分五裂,所以當總督府的人來跟他接觸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投靠了桓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