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用手比劃了一下鸞釵的模樣,道:“我身邊有個宮女,從前在司珍房做過掌珍,見了這支釵,斷定是用混色金打造。我這才知道,原來宮裡頭只有王后和太子妃能用純金打造的首飾,其餘人一概只能用混色金。既然如此,劉司珍特意來送一隻混色金做的釵,就說不通了。”
“但沒過兩天,鳳朝宮傳出訊息,說是赫連王后丟了一件心愛的首飾,還因此杖斃了一個宮女……宮裡頭件件首飾都是登記在冊,圖樣雖沒了,出庫入庫的記錄還能查得到。我派人去查,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其一,赫連王后丟的是一隻純金打造的鐲子;其二,她給我的那支釵,是熔金重煉之物。”微濃話到此處,也不知是口渴還是怎地,自顧自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才一股腦兒地續道:
“至此,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我猜定義侯當初打造了兩隻一模一樣的鐲子,一隻給了您,一隻給了赫連璧月。只怪鐲子太美,憑空出現在鳳朝宮,免不得惹人猜疑。於是赫連王后便找劉司珍偽造記錄,想將這隻鐲子安上來歷,假裝是司珍房打造的。”
“但劉司珍發現鐲子不是純金的,她擔心偽造了鐲子的來歷之後,會有人說她偷工減料,用混色金欺瞞王后。所以,她想了一個折中之法——重新打造了一隻純金的鐲子,呈給赫連璧月。如此一來,鐲子的來歷有了真憑實據,從圖樣、出庫記錄都不必憑空捏造,萬一出了什麼事,她也不用擔責任。”
“可誰曉得,赫連璧月這隻鐲子,無意間被明丹姝看上了,是不是?”長公主已能想象出後頭的故事:“明丹姝喜歡這隻鐲子,向赫連璧月索求未果,便去找劉司珍做了一個款式相同的。劉司珍知道赫連璧月擁有兩個鐲子,一個純金、一個混色金,她怕冒犯赫連璧月,所以只敢給明丹姝做了個銀質的?”
微濃點了點頭:“也有可能是赫連璧月怕劉司珍看出端倪,刻意命她多打了一個銀鐲子,賜給明丹姝以掩人耳目。”
至此,一切細節都對上了,長公主恍然大悟。往年她壽宴時,赫連璧月甚少出席,大多時候是聶星逸代母前來送上壽禮。今年是因為微濃的緣故,兩家結成了親家,赫連璧月才突然決定出席。而當時定義侯正與燕王下棋,根本無暇去府門前迎接鳳駕,便也沒機會阻止她捋下鐲子,這才導致她的鐲子被赫連璧月看見了。
“難怪壽宴時先王意外昏倒,赫連璧月竟一反常態,一個勁兒往我身上潑髒水。她定是見我也有一隻同樣的鐲子,醋意大發了。”長公主冷哼一聲。
微濃也對這個猜測表示認可:“按道理而言,她與您是‘親家’,應該彼此維護才對。她當時遷怒於您,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吃醋。”
“一把年紀了,她可真有意思。”長公主恨恨地笑,又問:“這跟那支鸞釵又有什麼關係?”
微濃沉吟片刻:“應該是先王發現王后不忠,大受刺激中風昏厥,赫連璧月猜到是鐲子間接洩了密,便對外推說鐲子被宮女偷走。而實際上,她是讓劉司珍將兩隻鐲子熔了,那支金鸞銜珠釵,應是熔金之後重新打造的。”
如此一來,也就解釋了為何鸞釵是用混色金所鑄。因為定義侯送給赫連璧月的飛星逐月鐲,正是用混色金打造,而兩隻鐲子又熔在一起了。
長公主聽完這一番分析,沒再多說一個字,兀自盯著桌案上早已涼透的美酒佳餚,吃吃地笑起來。那笑意中端得是寒涼,還有嘲諷與自嘲。
微濃看著長公主如此頹然失意,終是不忍,試圖安慰道:“其實我私心裡猜測,定義侯並不想將鐲子送給赫連王后。那鐲子是按照長公主府的規制打造,用的是混色金。”
“倘若定義侯真心實意想將鐲子送給赫連璧月,必定會用純金打造。”微濃刻意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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