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風俗,陶氏早就準備好的,給的封賞還厚,林三老爺樂得當眾充一回富家翁,大大方方地賞了,還不起,又賞,如此重複二次之後,眾人方才嬉笑著穩步起了簷子。
林謹容端坐花轎之中,五味雜陳,外面的喧譁吵鬧鼓樂之聲一時很遠,虛無縹緲,一時又極近,近到吵得她兩耳嗡嗡作響,心煩意亂。
怎麼到的陸家她都不知道,覺著彷彿是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
一大群樂官,伎人及幫忙操辦酒宴的人攔在陸家門前,攔門互道吉利戲謔之辭,求索花紅利市錢物。陸家迎親者及司禮人等又有答覆,互相戲謔調笑,你要我不給,不給不讓進,少了不行,多了也不給,玩鬧許久,笑聲震天。其中當屬吳襄和陸綸的聲音最大,話最多。
好容易捱到以吳襄為首的一群攔門的人肯放行了,陰陽克擇官又手執花鬥,念著咒祝詞句,將谷豆錢果等物望門而撒,早就等在一旁的孩童們嘻笑著一擁而上,爭相拾取。
俄爾,灑完谷豆,鋪設青氈花席,請新人下轎。春芽和櫻桃上前扶林謹容下轎,小聲叮囑:“姑娘,可不能馬上就走,稍等一會子。”
林謹容是曉得規矩的,輕輕“嗯”了一聲。一名樂伎捧鏡上前,對著轎子倒行入內,數名女伎上前,持蓮炬花燭導前迎引,春芽方示意林謹容:“姑娘,可以走了。”
林謹容踩著青氈花席緩步入內,途中雙腳不沾地。行至中門,跨馬鞍、草墊、秤,以祈禳平安。入中門,迎入新房,坐於床上,喜婆笑道:“坐床富貴!”
陸二太太宋氏以銀酒杯滿酌東陽酒,以勸林家送親眾人,周氏等人每人飲三杯,起身告辭。眾人即將行至門前,周氏回頭,但見林謹容獨自坐在床上,垂著頭一動不動,突然有些感慨,又折回去小聲道:“阿容,我們先走了。”
話音剛落,就見林謹容交替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飛快地握住了她的衣袖。
周氏想起自己出嫁了的大女兒和即將出嫁的林五,由來觸動慈母心腸,眼眶一熱,鼻腔一酸,輕輕握住林謹容的手,溫柔地撫摸了兩下,低聲安慰道:“不要怕啊,囡囡,這是女人都要經過的。好日子在後頭呢。過幾天就又可以回去了啊。”
“嗯。”林謹容的眼淚此時方落了下來,又使勁忍住了。
忽聽屋子裡看熱鬧的人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新郎官來啦!新郎官,這邊請!”眾人蜂擁至門前,去扯門楣上下垂的碎裂彩帛,紛紛喊道:“取利市繳門紅啦!”
周氏忙鬆了林謹容的手,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乖啊,我們先去了。”然後朝陸緘笑著點點頭,招呼林家其他人等離去。
“新郎官快請新娘子出來牽巾拜禮!”喜婆臉上堆滿了笑容,示意陸緘往床前去請林謹容。陸緘立在床前,垂眸看著林謹容的大紅銷金裙上那兩點暈溼,沉默片刻,長長一揖,低聲道:“娘子,有請了。”
屋裡眾人頓時鬨堂大笑,宋氏笑道:“二郎一如既往的斯文有禮。”喜婆則笑道:“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林謹容起身回禮,喜婆將綵緞結成的同心結分別遞到二人手裡,指揮陸緘倒退出門,林謹容緊緊跟隨,二人面對著面,行至中堂。喜婆將繫了紅花的秤桿遞入陸緘手中,笑道:“新郎官挑蓋頭。”
陸緘握緊了手裡的秤桿,看著林謹容微微顫動的蓋頭,手心裡不禁出了一層薄汗。他怕他掀開蓋頭,會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挑呀,快挑蓋頭呀!二哥!別不好意思!”陸綸唯恐天下不亂地大聲喊了起來,引起一片鬨笑,起鬨之聲越演越烈。陸老太爺開心地看著,任由他們去笑去鬧,並不阻止。
陸緘回頭望著眾人一笑,極低聲地道:“我要挑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