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越舉目望去,仍然在御街之上,大內離此還遠。只是這一段御街的右側便是尚書省、御史臺等等中央機構,一座座衙門莊嚴肅穆的座立於路旁,那一對對張牙舞爪的石獅,瞪大了眼睛向天下宣佈這裡便是大宋王朝的核心所在。若在此處還坐著車,頗有點招搖之意了。那李向安是成全之心,所以叫他在此下車。
石越一邊隨著李向安前行,一邊打量著路邊的建築。幾乎每座衙門之前,都有一堆堆的官員聚集,等待著官長的接見。這些官員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閒聊攀談,打發這等待的時間。雖然已是深秋,路邊兩旁樹上的葉子都黃了,但是地上卻沒有多少落葉,顯然是常常有人打掃。一路上偶爾也會有人和李向安打招呼,那些官員都有點詫異的打量著李向安身後的石越,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哪家勳貴的公子……偶爾有一兩個知道,躲在旁邊竊竊私語,向石越投來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有些伶俐的,便向目光向石越示好,只是很難讓人分清那目光裡的笑意是真誠的善意還是虛偽的諛笑。
從宣德樓的一個側門入了大內,石越也不敢東張西望,生怕失了禮數,讓人看清。只是目光平視,跟著李向安亦步亦趨,走了四五十分鐘,方見李向安停住,原來是到了一座宮殿前面。石越抬眼望去,一塊豎匾上寫著“崇政殿”三個大字,心知是到了。
他不知道禮部的官員以為他是“當世大儒”、“經學大師”,大家都以為區區宮廷禮節他不可能不懂的,而且石越剛進御街,皇帝便知道了,趙頊也急著想見見這個名噪京師、屢召不起的年輕人,急匆匆叫人去政事堂宣王安石等人,自己帶了一幫侍讀、侍講就向崇政殿去了。所以禮部就把見駕之前的種種禮節解說全省了,總不能讓皇帝在崇政殿等著石越吧?這成何體統。
到了這裡,李向安向石越道了個歉,便自去繳旨,一個穿著綠色官服,頭戴三梁冠的年輕人走過來,他身上佩著的銀魚袋顯示著皇帝的恩寵,石越一看就知道這個人必是個侍講、侍讀什麼的,否則綠袍、三梁冠都是七品服飾,而七品官員沒有資格佩銀魚袋。只聽他高聲喊道:“傳佈衣石越覲見——”
石越連忙整了整衣服,拾階而上,入得殿去,再拜叩首:“草民石越,拜見陛下。”行禮完畢,方敢抬起頭來,卻見大殿正前方,一個穿著淡黃衫袍的年輕人坐在龍椅上,微笑著對他說:“石卿免禮平身。”
謝過皇帝,石越又小心的偷眼打量著年輕的皇帝,卻見二十多歲的趙頊臉色略顯蒼白,雙目深陷,整個人略顯清瘦,只是精神看起來還不錯,頗有點英氣勃勃的感覺。
只聽趙頊笑道:“石卿何來之遲也?”
“山野之人,實無益於陛下,故不敢應博學鴻儒之徵。”石越朗聲答道。
“果然王安禮所料不差。”皇帝心情甚好,“朕在宮中,亦久聞你的大名。”
“不敢,只恐盛名之下,難副其實,讓陛下失望。”
“《論語正義》和《歷史政治得失》豈是憑空能寫出來的?石卿不必過謙。朕觀石卿頗有經緯之才,朕正欲勵精圖治,富國強兵,石卿可有所教朕?”皇帝的眼光有幾分熱切,也還有幾分懷疑。
“臣何人,豈敢為帝師?臣聞賢主求治,必委之士大夫,陛下欲為明主,勵精圖治,振興大宋,親賢人,遠小人,臣以為陛下當以此為第一急務。”
“這也不過是些平常的話語。”皇帝心道,口中卻笑道:“此言甚善。”
“天下事知易行難,親賢臣遠小人,歷代君主無論賢愚不肖,莫有不知,然而世有賢如唐太宗者,亦有不肖如隋煬帝者,可知知易行難。”石越侃侃而談,“今日陛下方圖變法,欲除弊政,立萬世之基。當此之時,用人之成敗,實系變法之成敗,亦關係大宋之成敗。此雖‘大有為之時’,然若無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