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別轉頭來,再次把目光投入安撫使司衙門,望著那進進出出的官員,來來往往的馬車—那些人憑什麼可以自由的出進這裡?想到此處,不禁微微嘆了口氣,心中竟升起一股說不出的羨慕之意。
長安城西,衛家。
“多出兩千貫錢倒沒什麼關係。”衛清輕輕喝了一口茶,淡淡說道:“但,你沒聽錯,那個小子果真敢直呼石越的名諱?”
“是,我聽得清清楚楚。”衛棠本心實不願教父親知道這事,以免責罵,但是三千貫的鉅款,而且自己是連馬都抵押了出去,這種事,無論如何,也是隱瞞不住。只得一回家,便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
“那麼此人和石越淵源不淺。”衛消輕輕說了句,“守德,你去查查這個小子的來歷。這麼招搖,不怕會查不到。”他後半句,卻是對一旁叉手站立的管家說的。
“是。”管家答的簡短,顯示不認為這是一樁難事“且不必輕舉妄動,先弄清楚再說。”
“是。”管家依然答得簡短,答完一躬身,便退了出去。
“棠兒,你也出去吧。”
“是。”衛棠正巴不得離開,一聽父親發話,如蒙大赦,立時便匆匆退了出去。
衛清目送衛棠離去,不禁搖了搖頭,嘆道:“有兒如此,只怕非衛家之福。”
“大哥何必太苛求,棠兒素來聰明……”衛清的弟弟衛淮笑著安慰道。他的女兒,便是趙顛的王妃。
“哎”衛清嘆了口氣,道:“老三,你知道目下的形勢麼?大宋朝一百餘年,為什麼無數的世家破敗,我們衛家反而越來越興盛?”
“因為我們衛家,從來沒有處在風尖浪口。子孫也懂得謹守家業。”
“不錯,但其中卻也有另一層緣故—那便是因為我們衛家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資格處在風尖浪口之上。想要明哲保身並不為難。”衛消吹了吹茶花,端起來想喝,卻又終於放下,繼續說道:“可是這創業難,守業更難。子孫不肖,本是世家子弟常有之事。縱然治家嚴謹,子孫孝憚本份,卻也還有許多的風浪。樹大招風,業大招忌,稍有不慎,便易結仇。如果位置太高,便易捲入爭權奪利的旋渦當中。贏了自然得意,一旦敗了,便要將百年家業,盡皆毀於一旦。”
衛淮靜靜的聽著,默不作聲。長兄如父,他眼下的爵位雖然高於衛消,更有女兒貴為王妃,但是衛消卻是嫡長子,一族之長,因此在家中的地位與權威,完全是無可置疑的。
“而眼下,我們衛家,卻己經是身不由己了。”衛消的聲音中似有嘆息之意,輕輕說道:“而且想要不捲入其中,也己不可得。這是一場豪博,贏了的話,我們衛家就會出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而若是事敗輸了—就算樂觀的考慮,衛家也算是徹底完了。因此,咱們每一步都要謹慎。唉,此事賭得太大,如果可以不捲入,我一定不會捲入。但是李道士來我家的那天起,我們就身不由己了,因此,我也不敢求贏,只求不要輸得太慘。”
“為什麼?”衛淮卻沒明白為何大哥一次說這許多話,竟有些不解的問道。
“三弟你想,咱們若是贏了,其實得的也不過是個虛名。本朝的外戚,有幾個是能出頭的?而眼下,我們家資,還不夠富麼?因此便是贏了,也不過在富後面再加個‘貴’字罷了。教外人看了豔羨,不過是個虛名兒。可若是輸了,那可就是族滅之罪”衛消的手指一邊輕輕叩著桌子,一邊苦笑道:“但是我們家與昌王,己經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了。昌王真要有事,隨便一個縣令,就能讓我們家敗家。更不用說那個姓李的道士此時還牢牢握著我們的把柄,如果他捅出去,說我們家與高遵裕一道私販禁物給吐蕃、西夏,再運私鹽入境,你我只怕也免不了充軍到凌牙門去。”
衛淮靜默了一會,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