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地答道:〃分場長讓我教學。勞動少了。〃
趙隊長問:〃黨籍轉正了吧?〃
謝平答道:〃分場是報上去了,我估計場裡不會批。大概要延長我一年吧。〃
趙隊長馬上掙扎著撐起身,追問:〃場裡是這麼批下來的?〃
謝平說:〃還沒有。我自己這麼猜……〃
趙隊長又靠回到那用舊棉襖墊起的靠枕上,嘆口氣笑道:〃你倒是比幾個月前顯著有心計了……〃
謝平遲鈍地問:〃我把手套從你那兒要回來,你罵我吧?〃
趙隊長笑著搖了搖頭,倒也沒說什麼。而且也不想再說它。沒意思。
但謝平似過意不去,仍說道:〃那幾天裡,你心裡一定很難過吧?覺得連我也對你這麼無情無義。〃
趙隊長笑道:〃你怎麼恁婆婆媽媽,丁點兒大的事,老倒騰啥?〃
這時,渭貞嫂端來碗煎藥,晾溫了伺候趙隊長喝下。趙隊長自己又從床底下一隻柳條筐裡翻出一個小布包,找出幾個不小的藥瓶,倒出一把各種顏色、大小不等的藥片,拿水過來,一口吞了;閉上眼,歇了會,精神好了些,主動問謝平:〃知道他們抓我的原因嗎?〃
謝平說:〃一句半句地聽說過。〃
趙隊長拿溼毛巾擦擦嘴邊的藥渣,又問:〃知道葉爾蓋那地方嗎?〃
謝平遲疑地點點頭。
〃大概沒去過吧?以後有機會,倒是該去看一看。前年有一批老兵轉業到葉爾蓋,其中有百十來個就到了葉爾蓋五隊。那個隊原先是個勞改隊,後來邊境緊張,勞改員後撤,把轉業兵換了上去。條件自然是差些。隊長指導員原先帶慣勞改,待人接物,方式方法也簡單。自己呢,也是老兵,就沒把這批新來的轉業兵太怎麼放在心上,待他們確實也冷清了點。天又下雨,地窩子裡潮溼,沒供上取暖的煤。弄點紅柳柴吧,又太溼,只冒煙,不起火頭。跟著一起來的老婆都才一二十歲,哪吃過這苦?就埋怨。四處看看,一片荒野,買卷衛生紙得走十好幾裡。後來其中一個的孩子,滿月不多久,得了急病,又讓隊上的衛生員誤診,給治死了。找隊長指導員說理,隊長指導員還護著那衛生員。那話大意是說:誰工作能保證不出點差錯?你們要樣樣都行,部隊早留下你們提幹了。湊合著點吧。這一下炸了窩了。所有帶著不滿週歲的孩子的女眷都吵著要起車票、回口裡。那些老兵呢,去找部隊帶隊來的幹部,要求澄清,他們到底是犯了啥錯誤,才讓部隊給〃發配〃到這達來的……〃趙隊長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句一喘。說到這裡,還擦擦額角的冷汗,歇了一會子。〃事情到這一步,本來還是有轉圜的餘地。但那隊長一跺腳,讓人把死嬰的爸爸給扣起來了,說是他帶頭挑動頂撞領導,無理取鬧。你要知道,在那地方,那時候,憑〃頂撞領導、無理取鬧〃這八個字,就能判你勞教,加你刑期。但那批老兵一個個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多一半都有七八年軍齡,六七年黨齡。在部隊,最不濟,也掛過下士領章。尿你那一壺?這兒就不是共產黨天下?怎麼就不能給你提兩毛錢意見?提了意見你就拿大帽子壓人,就扣人?譁……百多戰士一起上來把隊部圍上了,把隊長指導員扣了起來,要求場裡、師裡派人來解決問題。還把已經埋了的死孩子又挖出來,晾在指導員家門口了。其實到這一步,事情也還沒絕了退路。隊領導作個檢查嘛!體諒一下這些剛從大部隊轉業下來的老兵嘛!把取暖的煤供上嘛!別讓小孩再得肺炎嘛!你對當兵的好一分,他對你好十分。當兵的都是直腸子,秤砣心,實打實,好弄著哩。可那兩個隊領導就是扯不開這面子,以為這批轉業兵跟勞改員一樣,給點硬的,就能低頭。連夜派人往師裡報材料。師裡得信兒,讓副師長和政法科長帶著一個警衛連全副武裝去解決問題。一到五隊,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