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能聽見。
她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只是陳述事實,並沒有同情的意思。
韓曄溫和地笑:“成與敗我不知,但總要一搏。若我一生受制於人,如何能保你周全?丫丫,韓曄是個骯髒之人,陰險又惡毒,他並非你心目中最好的大師兄。但他想告訴你,無論是在鹿臺山上,還是如今,他對你的愛從未虛假,這世上之事,只此一件他深信不疑,其餘,不過各安天命。”
只有我對你的愛,是篤定的,不能各安天命。
百里婧從不知韓曄有如此好的口才,他從來話不多。秘密一攤開,連他的性格都變了?又或者,他在跟她說著他的遺言?一旦謀反失敗,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死已不可怕,百里婧未受觸動,她不管不顧地說著心裡想說的話:“即便你成了大事,顛覆了大興朝政,我也未必願意跟你走。若你死了,我不會哭泣,也不會回大興皇宮……倒不如你將我在這地宮裡拋下便好……佛家說,有舍有得,放下才能得到,你想拿走地宮中的珍寶,不以任何東西作為交換嗎?”
韓曄見她說得冷靜,唇角微微揚起,似是已全都看開,他低頭凝視著她,想從她的眼神裡讀到些東西。
百里婧繼續道:“權勢是好東西,誰都想得到,我也想,若我得到了權勢,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的人生……你可以說你想要權勢和君臨天下,但別說只是為了我,別說是因為愛我。”
她不迴避他的眼神,坦然地笑:“若真為了我好,當初你該娶我,不管何人逼迫,不管陷入何種處境,你也該娶我。那時我覺得若能嫁給你,即便一夜白頭也願意,朝生暮死也願意……你不願朝生暮死一夜白頭,任我嫁給別人也可忍受,必是因為你還愛著別的什麼,比我更重要……”
韓曄深陷在她的邏輯裡,他不懂,也無法讓她懂,可他不否認:“還有我的母親,我要救她……但她,並不比你重要……”
到了這時候,他還能軟語溫存,真是難得,任是誰見了都不會以為這是生死關頭。
“世子,即將入夜,再不去拿……來不及了!”
木先生忽然提醒道,他們這些小情小愛,在千秋霸業面前,不過是一粒微塵。
韓曄抬頭看了一眼透亮的地宮入口,俯身吻了吻百里婧的額頭:“丫丫,地宮恐有機關,你在外面等我,不要亂走。過往種種,以後我會一一向你解釋清楚。”
他還怕她不信似的,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了她的手心裡,然後叫來了韓文韓武照看她,他再不放心木易。
百里婧沒說話,她沒有說等他,也沒有說小心,甚至,沒有看他放在她手裡的東西,她背靠著石壁而坐,耐心地等著任何的變故。
……
韓曄入地宮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待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出來後,只見地宮入口處一片狼藉,木易跪在地上,一旁是懷有七個月身孕的木蓮,木蓮的胸口插著一把劍,血流如注,她的雙目已緊閉,地上一大灘的血。
韓曄來不及去驚愕,也不曾俯身去檢視木蓮是否有救,他環顧左右,找不到他的丫丫,韓文韓武也已不見。
雙手緊握,韓曄一把拎起木易的衣服:“人呢?!”
木易不答。
百里落臉色蒼白如紙,還強撐著幾口氣,見韓曄癲狂,她幸災樂禍地笑:“哈哈哈,韓曄,人呢?人不見了,哈哈哈哈!你算來算去,算不出你手下這些人,為了你的復國大業可以有多心狠手辣!我剛剛可是目睹了一場好戲呢,姐妹情深,父女反目,一個殺,一個救,你讓我師父說什麼呢?說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嗎?哈哈哈哈,報應!都是報應!”
哪怕她已跌落谷底,再沒了生還的機會,可倘若能讓韓曄不痛快,她便要一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