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殿中漸漸靜寂,眾人各個兩眼微闔,等著真正的戲肉上演。
崇聖帝端坐龍椅之上,透過冠冕前的十二旒看去,但見下面百態,不由的忽然生出幾分煩悶。這些人君前個個人模狗樣,卻不知心中各自藏著什麼心思,哪有半分真個忠君之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此刻在他心中,早沒了當初初登大寶時的激動,剩下的,唯有說不出的一種憤怒和厭惡。
“啟奏陛下,臣有本。”
右列中,在眾臣暗暗交流了一番眼色後,終於一個一身緋袍的官員出班,躬身向上報道。
崇聖帝眯著眼睛瞅了瞅,這人卻是鴻臚寺卿趙同為。今日的大朝,作為皇帝的他,又怎麼會不知最該議的議題?如今眼見此人出來,心中暗暗一嘆,這才淡然道:“趙卿有何奏報?”
趙同為艱難的咽口唾沫,心中卻也在嘆氣。馬上要說的這事兒,誰他孃的原意挑頭啊?只是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卻是趕□□上架,不得不站出來而已。
“陛下,今有吐蕃民間使團,將要進入我大周出訪。只是使團規模極大,領頭之人,又身負古戎國恩義翟王之職。蜀州知府呈具奏章請示,該當以何禮以對,還請陛下聖裁。”
趙同為平平淡淡的說著,說完,自顧往那一站,再不肯多言半句。崇聖帝淡淡掃了他一眼,哼了聲道:“你既為鴻臚寺卿,這接洽外邦使團之事,自當有爾等負責,如何竟問到朕這裡?既如此,朕還要鴻臚寺作甚?簡直荒謬!”
第246章:帝心(2)
他語音平淡,但任誰也能聽出裡面壓抑的怒氣,趙同為就是一頭的大汗流下,心裡簡直要委屈死。
他早知道這事兒不討好,卻沒成想這剛一開個頭,就招來皇帝的怒火。而且竟然以荒謬斥之,這可算是極重的申斥了。
噗通一聲跪倒,別的不敢再說,口中只是連忙謝罪道:“臣萬死,臣萬死!臣有罪,有罪……”
崇聖帝怒哼了一聲,冷冷的又道:“你有什麼罪?又如何萬死了?”
趙同為趴伏在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口中顫抖著道:“臣…臣……”
眼瞅著他哆嗦成一團,崇聖帝卻非但不覺可憐,反而心頭一把邪火越來越盛。他又如何不知道這趙同為只是個替死鬼,又如何不知道趙同為提出的這件事兒,真正想要說的,卻又並不是此事?
他只是惱火,惱火這幫大臣跟他耍心思。他偏執的認為,這是下面的大臣們,又或是他們和自己的兒子們沆瀣一氣,向他的權威挑戰!
他已漸漸年老,再不復昔日英俊,雖明明知道自己已漸漸對朝政力不從心,卻莫名的愈發對手中的權利重視起來,哪怕,哪怕他其實也早已開始厭倦這煩冗的朝政。
但是,不管自己如何厭倦,不論是不是該交出權力,這都是他的權力,必須要由他來決定。什麼時候交,又或交給誰,都應該由他選擇,而不是被什麼人來逼迫的。
該是讓他們知道,天子的威嚴是不容挑戰的!該是讓他們明白,天子之怒,是要血流漂杵的!
他眼中閃著跳躍的火焰,看著下面匍匐顫抖的趙同為,心頭火冒之餘,卻也漸漸生出一種快意。他不說話,只用這無聲的威嚴壓迫著,正覺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喝斥一番時,忽然卻見又一人站了出來。
“陛下!請陛下息怒。”
站出來的是禮部尚書雲朗。崇聖帝眼中精光一閃,心頭怒氣一窒。朝廷六部,吏部第一,再次便是戶部。
禮部雖是平日並不如何重要,但偏偏卻是掌科考事,這便無形中,等於掌握了天下士子之心,讓他頗為忌憚。
“雲卿有何話說?”他微微閉了閉雙眼,將心頭情緒壓下,這才淡然向雲朗說道。
雲朗凜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