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起帳篷的木架子上,鋼釘釘著紅蓬蓬的尾巴尖,一張血淋淋的狐狸皮倒掛著。整張皮是從嘴巴一直豁開到尾巴根,附在內皮上的肉膜流淌著殘存的血跡,形成蜿蜒的曲線,匯聚在尖尖的狐狸嘴,慢慢滴落。
地上,一泊血窩隨著血滴顫巍巍波動著。
那張狐狸皮的右腿上,還留著一道被繩子勒傷的印痕,早無生氣的耳朵上,那叢可愛的絨毛茸拉著死氣。
“咚!”月餅一拳砸在木架上,架子應聲而斷。
“我!操!你!媽!”月餅一字一頓地走到篝火旁,一腳踢翻了水壺。
壺裡的熱水濺在南野浩臉上,瞬間燎起了幾個透明的水泡,他捂著臉慘叫著。月餅提膝踹向他的腹部,他又是一聲慘叫,像蝦米似的蜷縮著,腦袋撐地,不停地抽搐。
“月君,你這是怎麼了?”月野顯然沒有想到局面會變得如此失控,看看黑羽,望望月餅,目光最後停在我眼中,滿是不解和求助。
那張狐狸皮落在土中,原本美麗的皮毛蒙上了一層灰蓬蓬的泥土,空洞洞的眼窩裡,透出被剝皮的痛苦和沉沉死氣。
黑羽已經紮好登山裝備,一言不發地沒入森林中。月野高喊了一聲“黑羽”,無人回應。
“月野,”我從未想過我的聲音如此冰冷,“難道你認為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執行任務的覺悟,而沒有對生命的憐憫嗎?”
“我們也走吧。”月餅把篝火上的狐狸屍體輕輕捧起,炙烤的高溫在他的手掌中燙出“吱吱”的聲音,他卻像不知道疼痛般,專注地看著,兩滴淚,落在屍體上,升騰起兩團白色蒸汽。
圓圓的,像小狐狸的眼睛。
我點了點頭,收拾著裝備。去他媽的“日本史上最強登山者”,和這種虐殺生靈的人站在一起,我自己都覺得髒。沒有他我還不信我爬不上劍峰!
“呵呵……”南野浩忽然笑了,愈發沙啞的嗓音在此時顯得格外陰森,“憐憫?我們人類吃的任何一種食物都是生靈。你現在憐憫這隻狐狸,可是你吃的豬肉、牛肉、羊肉,甚至各種植物,難道它們不是生靈?當你為一道美食嘖嘖讚歎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盆子裡面盛放的,都是各種生靈被煎炒烹炸的屍體?人類生存的基本條件,就是建立在吞吃別的物種屍體的基礎上的!”
“可是……”月餅想反駁,卻只說了半句話,再說不下去了。
南野浩的一番話,確實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有道理的,而且讓我對生命、對人類,有了一種所謂想到過、接觸過的概念。但是我又覺得話裡有個致命的漏洞,至於這個漏洞是什麼,我卻想不出來。
“人類,會為了生存而選擇進食,把生命建立在別的物種死亡基礎上,是世間萬物的自然規律。”月餅冷冷地笑著,“但是,絕不是建立在為了口舌之慾,或者變態的心理快感而對生靈進行虐殺上!”
“虐殺?”南野浩哈哈狂笑,眼神渙散,眼看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如果這種虐殺是為了活下去的希望呢?”
我根本沒有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隱隱感覺到話裡有話,隱隱包含著一種奇怪的怨念。
“南君,月君。”月野輕咬著嘴唇,“作為陰陽師,肯定不容許虐殺大自然生靈的事情發生。可是南野浩先生的做法,是得到了大川雄二的許可的。雖然我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能夠得到雄二先生的認可,必然有我不能理解的覺悟。”
“嗷……”正當我們各懷心事、沉默不語的時候,山林中傳來淒涼的動物叫聲!
山風吹過,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淡淡的臊腥味道。
“嗷……”
“嗷……”
“嗷……”
叫聲此起被伏,從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