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小安看起來不大,卻聰明得很,竟然搬出他娘來說事。
死者為大,他這樣一說,她再勸人家女兒給人做妾,就太不尊重死者了。
小安見錢媒婆應對不及,又繼續說道:“相信你也聽說了我們的真實身份,我爹走了一年多,而我娘去世更不到半年,我們姐弟還在重孝期間。若先生真的看重我姐姐,便請他退了親事,等我姐姐三年,若他為難,那就算了,請他忘了這事吧。”
聽了小安有理有據,進退有度的一番話,江老爹慚愧不已,他居然忘了重視這個問題謝氏夫婦相繼去世,姐弟倆得守三年孝期。
方才他還說把兩個孩子當親侄看待,可他倆在這寄住了四個多月,他卻從沒有考慮過他們這個守孝的問題。
當然市井間的規矩本也不嚴,為了生活往往親人下葬之後,就得出門謀生了,而且初時姐弟倆是假身份,所以,芸娘出門賣包子,小安去上學,都沒人覺得不對。
外人沒覺得不對,家裡又接二連三出事,而他跟江寒父女倆本就是倆粗人,慢慢的,便忘記了這個問題和那些規矩。
還好家裡一開始就飢一頓飽一頓,即使後來生活好轉,也多是粗布素衣,粗茶淡飯,僅有的幾次宴席,也並沒有太多大魚大肉在姐弟倆守孝一事上,他勉強能借此自我安慰安慰,他江家對姐弟倆做得並不是太出格。
錢媒婆走後,江老爹鄭重其事地向姐弟倆道了歉,又問:“現在你倆的身份已經公開了,這孝是不是該守起來?”
芸娘安撫他道:“大叔別想多了,之前為了掩飾身份,不好做得太明顯,但是私下裡,我跟弟弟都有所注意。現如今不比從前,相信我爹孃泉下有知,也會願意我多掙點錢,小安學業有成的。”
“既如此,那就按你們的意思來吧,以後除服再辦得鄭重一點,也是可以的。”
就這樣,許秀才遣媒婆上門說親納妾的事,最後卻被愧疚的江老爹歪樓歪到了守孝上面去了。
江寒晚上回來得知事情經過後,既對許秀才惱怒非常,又對她爹的腦回路哭笑不得。
與此同時,她的臉也有些發燙,因為她連親人死了要怎麼守孝完全不瞭解。如果知道守孝百日之內不得出門,不得大魚大肉等等,當初她也不會搞酸菜魚宴,又一次次誘惑芸娘去賣包子了。
但是這世界上有太多說不清的如果了,所謂種因得果,如果沒有當初那些,肯定也沒有他們現在都包子串串和鋪子。
江寒由著芸娘給她換藥,很快又把議題拉回了許秀才納妾一事上。
見芸娘換藥的模樣十分專注,似乎對這話題無動於衷,她便試探著問道:“你真不生氣?”
芸娘將繃帶纏好,半垂著眼瞼,目光有些發直,片刻後,勾起一抹自嘲,輕聲說道:“不生氣,是騙人的。我不是說過,中秋之前我便不常想起他了嗎?所以氣過之後,我反而有些慶幸。”
“那你這模樣……看著悵然若失的,又是為了什麼?”
“我是覺得錢媒婆說得也不錯……”
江寒聞言,眉峰一挑,抬手喊停:“你是不是傻?人家幾句話就把你忽悠得立場不穩了?!”她轉過身,一副劉大嬸附身的模樣,狠狠一戳芸孃的額頭,斥道,“她要是說得對,那我爹說得也沒錯,你敢賭嗎?你知道那李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嗎?要是你在內宅鬥不過她,小安會好嗎?恐怕反而會毀了一輩子呢!”
芸娘抿著嘴,不說反對也不說贊同。
江寒看著她,突然想到自己當初面對抉擇時,那倔頭倔腦想當然的模樣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把事情想得過於美好,而對可能的壞又沒有足夠的預估。
她們這樣的人多少都有點理想主義,最後往往都會被現實打擊得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