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了,她抓緊最後一點光亮破篾。
“咔咔”之聲隔著雜物屋、隔著各自的屋牆,還是躲不開姚氏找茬。她站到門口喊:“吵死了!”
王葛裝聽不見,繼續破竹。
姚氏大步過來,隔窗質問:“我說話你聽不見嗎?”
“什麼?”王葛假意掏掏耳朵,回的比她還大聲。
“裝個屁!”姚氏見君姑出來了,開始句句話佔著道理:“你是比我們有本事,又勤快,但再勤快也得分個時候吧?不能不管別人吧?這麼大動靜,別人咋睡?阿葛啊,這院裡不止住著你們!”
王葛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大母聽到爭吵出來了,不想大母難做,她把頂著草簾子的木棍拿開,封窗,掩門,去挑水。
夜深後,一個矮小精瘦的身影躡手躡腳出來東廂房,是王竹。他快速跑進伙房,把甗蓋翻放在灶臺上,將王葛溫在箅上的半張餅拿出,跑回屋。姚氏把他攬懷裡,悄聲道:“快吃,吃完再過來,免得你弟妹聞到味兒再醒了。”
王竹孝順的先撕一口遞給阿母,然後狼吞吃個精光。
王葛是真沒想到,半張餅都被人惦記上了。
早食時,當著一家人面,她故作納悶:“我藥老鼠的半張餅,昨晚真被老鼠撞翻蓋子叼走了,也不知道管沒管用?”
叮啷!王竹的箸擦著食案滾落到席上。他嚇得張老大嘴,驚恐看向阿母。姚氏神態和長子一模一樣,尖叫著撲過去打王葛:“你個黑心賤貨!咋想的?!把下藥的餅放甗裡、你放甗裡!”
“放肆!”
“幹嘛打人?!”
“虎寶!”
“弟婦先住手!”
“啊呀!”
“哇……”
一時間,拉架的、訓斥的、哭嚷的、還夾雜著幸災樂禍的,一家人亂成鍋粥。
最後是王二郎把阿弟搡到弟婦跟前,再把王葛護在背後,暫停了這場鬧劇。他是攔架主力,被姚氏抓了好幾道長血口子,臉上、手上都有。可惡的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王大郎手背也被抓傷!
碗碟凌亂,幾個小的都眼淚汪汪,王竹捂著肚子趴在案上。
小賈氏幾次想替夫君撓回去,都被王禾死死摟住。
王翁深喘幾口氣,忍住強烈怒意道:“從現在開始,別人都不許插嘴!三郎新婦和阿葛一人一句的說,到底怎麼回事?誰敢多說、再胡亂嚷、再動手,就滾出、這、個、家!”他一把將面前的案掀翻,指著姚氏:“你先說!”
“我先說就我先說!”
王翁指王葛:“該你了!”
“哎?”姚氏剛要咋呼,被王三郎捂住嘴。
王二郎見阿弟現在反應倒快,剛才拉架時笨的跟腳底陷泥裡一樣,對阿弟失望中多了些反感。
王葛簡潔明瞭:“昨晚我省下的半張餅,被阿竹從甗裡偷走了!”
王竹更覺腹中絞痛。
終於又輪迴姚氏了,她急道:“是你陰險!下了藥的餅往甗裡放!天殺的……”
王葛根本不用大父開口,截斷姚氏的撒潑:“既然想藥老鼠,誰會把下了藥的餅往甗裡放?”
姚氏氣極反笑:“就是!你們都聽聽!誰會把下了藥的餅往甗裡放?還蓋上蓋子?啊?這是生怕老鼠偷不走嗎?她就是故意的啊!喪良心啊!”
王葛:“我還是那句話!誰會把下了藥的餅往甗裡放?”
姚氏:“猖狂啊!”
王葛:“大父、大母!咱家就沒有老鼠藥!所以,我撒謊餅上有藥,是嚇唬裝老鼠的偷餅賊!”
姚氏的嚎聲戛然而止,倒氣不及,打個響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