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惡毒遊徼沒看錯,王葛確實在笑,她已製成十九器,已經是中等匠工了。以後不僅可在官府置下的匠肆務工,若被其餘匠肆僱傭,每制一器,均能比下等匠工多掙一倍的錢。能不歡喜嗎?
此時再琢磨匠工考的種種規則, 何敢抱怨?其實考試製度越苛刻,對貧寒出身、吃慣苦、受慣累的匠人越公平。她完全領悟了匠工考的深意,它賦予考生挑戰匠技極限的天時與地利,能否有堅韌之心,在己。
若厭惡規則,半途退場就是,承認技不如人就是。
想通透後, 王葛繼續制第二十個模子。
此模子是竹製“算籌”的組合, 乍見時,她還以為誰把材料堆在了器物床面。一共百根豎圓制式竹棍,每根六寸長、寬度兩分。此模單根易制,費時在數量上,有一根出錯就白忙活了。
算籌模提供的材料為三截竹筒,她先將每個竹筒鋸為兩半。六截筒稈的長度皆達七寸餘。
再不停對劈,篾成竹條後進行刮青,仍舊棄黃篾,使用刮刀的圓豁打磨青篾。仿製算籌不能著急,需得先將橫截面直徑統一製成, 才能統一長度。
王葛一邊忙活,一邊好奇匠役如何察驗算籌,總不能一根根的測量吧?
砰!她前頭的考生側倒昏迷, 發出腹瀉的難堪動靜。
王葛這些離的近的, 全聽的清清楚楚。
兩個遊徼過來, 將失去意識的女娘擱到獨輪車一側推走。氣味留了一路。
不多時, 女匠童方陣有人啜泣,很快, 這種感同身受的難過、害怕如漣漪擴大, 啜泣聲此起彼伏。誰敢說剛才那女娘的難堪,不會輪到她們?
如此丟人的事,如果傳回家鄉怎麼辦?到時她們還敢見人嗎?聲名與匠工等級,孰輕孰重?
女匠童集體哭的場面每年如此,考官、匠役、遊徼們都習以為常。兒郎確實天生比女娘體格壯、臉皮糙。
石考官站到了前方,大聲道:“哭甚?!臉上都蒙著面巾,怕什麼?離場後你等自己不摘,誰知道哪個是哪個?再者,真正丟臉的,是那些技藝不精者!是連一天一夜都熬不住、不敢熬的懦弱者!待你等離開考場,若有人嗤笑,便告訴那些懦夫,你等這身汙衣,是蝴蝶褪去的繭衣!不破繭,怎成蝶!”
一少年考生激動站起,面向女娘們嗷聲道:“大人說的對!不破繭,怎成蝶!”
石考官拂袖:“哼,大聲喧譁, 轟他出去!”
天漸晚時,女匠童們的心緒都已平復。
烏雲集結,隨著雷聲起,渴到極致的考生們仰起頭,盼望這雨快些下吧。
鯉石那邊的匠役終於先主考官一步,氣喘吁吁趕過來了。
顧考官納悶的接過竹簡,展開……
賀考官見對方臉上神情不定,眉頭越擰越緊,就湊上來看。
啊呀!賀考官看清內容後,直覺胸口被撞大石!頭等匠工竟然有兩類錄取方式:
一是眾所周知的制器五十件以上;
二是考生到達鯉石後,透過主考官的考驗即可!
原來,縣府將匠工考的主考官定下後,將作監會給主考官一份封存文書。有考生到達鯉石時,才可開啟封泥。每年、每縣、每大類匠工考的文書內容不會出現相同,如未有考生來,封泥被開啟,則主考官全族判罪。
今年的題,是主考官用竹料制一模,讓考生仿。若考生在來鯉石之前已經制完九器,錄其為頭等匠工;若未制完九器,只錄為中等匠工。
最最重要的是,只要頭等匠工出,往後所有匠工考都不再豎鯉石。再想爭取頭等匠工稱號,唯有制器五十件以上!
顧考官欲哭無淚,嘴半張著:“賀兄,我……我當年、就差……就差一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