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齊衝，齊峰一步一挪的來到床邊坐下。

“唉！小衝這孩子命苦。十一歲那年，因為他爹齊山和我參加紅軍，家裡是紅軍家屬。被當地的白狗子保安團迫害，要抓他們一家子，他娘帶著幾個孩子逃難時，這孩子和他娘就跑散了。”

“這小子，也有股子狠勁，硬是一個人，一路上餓了向好心人家討點吃的，渴了喝點路邊的泉水，晚上就順便找個樹洞山洞啥的，有時候就睡在人家屋簷下。走了一個多月才跑到井岡山根據地，那時候主力部隊已經離開了井岡山，最後輾轉好長時間才找到他爹。”

齊峰心酸的發出一聲長嘆，“見到他是，這孩子都瘦的皮包骨頭啦！”

夏言冰坐在另一邊，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指在齊衝眉心處輕輕揉按，睡夢中擰起的眉頭慢慢被肉開。

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把被邊掖緊，齊峰接著說：“後來轉移時，敵人圍追堵截，突圍是家常便飯。在一次突圍的時候，為了開啟白狗子的封鎖線，我大哥齊山帶領全團發動決死衝鋒，”

神智彷彿又陷入那令人不堪回首的歲月，聲音空洞，“戰士們身上綁著手榴彈，抱著炸藥包。就那樣不要命的往前衝，被擊中了，只要能動，死也要往前衝，只為能替後面的戰士多擋幾顆子彈，能讓後面的戰友多衝幾步。一個個戰士倒下，一個個戰士接著衝上去，拉響手榴彈、炸藥包，生生在白狗子陣地炸出一條血肉通道。”

“當我帶著第二梯隊的部隊趕到時，小衝他爹已經不行了，臨終前告訴我一定要照顧好小衝。好不容易到了延安，安定下來。結果害了一場大病，就成了現在這樣。”

夏言冰眼中的憐惜之意更重，輕嘆一聲，雙手大拇指在齊衝太陽穴輕輕揉按，其餘四指在耳後穴位點選。

齊衝的神情愈發放鬆，臉上浮現一絲微笑。

看著甜憩中的齊衝，恢復平靜的齊峰偷瞄一眼夏言冰，不料夏言冰的視線偏轉過來，雙方視線交匯。

齊峰的眼神開始有些飄忽不定，夏言冰氣惱的盯著齊峰。感受到目光的注射，齊峰微微抬頭看著屋頂，好像那裡有什麼寶貝，值得他細細研究一般。

見齊峰不肯瞧過來，就是一副我沒看見的無賴樣，其實慫的什麼似的。

“噗嗤！”夏言冰氣的笑出來。“你呀，你呀，有些事情還沒一個孩子看的清楚，看的明白。你可真是一個榆木腦袋！”

齊峰嘿嘿一笑，移回病床，“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夏言冰臉上透出紅暈，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蠱相思意！”留下嫋嫋餘音在齊峰心裡迴盪。

一夜好睡，天剛拂曉。齊衝從床上跳起來，伸一懶腰，渾身骨節發出一連串爆豆般的聲響。

心底的執念化作美好的回憶，和這個時代之間的那份淡淡的隔離感徹底消失。一種新生的感覺湧上心頭，直到現在他才徹底融入這個時代，這個風雲激盪、英雄兒女輩出的時代！

齊峰躺在病床上，臉上帶著淡淡的喜意，甜甜的睡著。

唉！難怪古人常說，兒女鄉是英雄冢！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齊衝靜悄悄走出病房。身後，齊峰忽然睜開眼睛，露出欣慰的笑。

臨近春節，醫院得到一大批藥品後，傷病員們得到有效的治療，醫院裡除了幾個傷勢嚴重的還在康復中外，不少傷病員得以痊癒返回部隊，這裡面獨一團的戰士佔了大多數，返回部隊前紛紛向齊峰道別，一時間病房裡熱鬧起來。

隨著戰士們的離去，醫院裡一下子安靜很多，只有醫護人員在院裡，打掃房間，盤點物資藥品。為過年做著準備，好好的過一個抗日年代的新年，這種寧靜的生活，也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