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阿妤。
他一聲接一聲,像是要磨到她心軟似的,他看著衣袖上的九道盤龍紋,像是終於有底氣吐露心聲:&ldo;我們在一起,好不好?&rdo;
薛妤不懂情,不通欲,看人全憑直覺,接觸到的人全被她分為了討厭與不討厭兩類。
她不討厭松珩。
燈火下,她看著松珩因為連日的操勞而遮掩不住湧上眉眼的疲憊,想起這人從鐐銬滿身一步步走到今日,想起他眼中的煙火人間,道:&ldo;好。&rdo;
思及此,薛妤眼中冷意分明,她落下最後一行字。
‐‐同行千年,松珩率天兵,入鄴都,鎮鬼城,百眾山六萬妖鬼如臨煉獄,永世不可再出。他以此舉為證,以儆效尤,震懾人間妖物。
直至那時,薛妤方才徹底清楚。
那便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負。
他眼中的人間。
薛妤目光定定落在這四行字上,良久,突然&ldo;啪&rdo;的一聲將手冊合上,半晌,又開啟看了一眼。
不得不說。
有了這令人印象深刻,永生難忘的第一次,救溯侑時,她的情緒更淡,面色更冷。
她仍忍不住起了惜才,栽培的心思,這次卻學會了防備。
比如,即便她讓他入洄游,進殿前司,那顆隨時操縱他生死的玉青丹,仍在他體內。
薛妤想到她回來的這兩個多月。
心中隱隱有了點猜測。
她站起身,將那本手冊攤開,又細細看了一遍,而後皺眉。
這盤錯綜複雜,難以平衡的棋,即便重來一回,也依舊叫人毫無頭緒,難以下手。
聖地,朝廷,妖都,哪一面都是難題。
當務之急,還有她自己倒退上千年的修為,得抓緊時間補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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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金裕樓,三樓包間內。
垂簾漫下,薛榮趴在長春凳上,身後侍女正給他上藥,像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動作輕了再輕,卻依然惹得前者重重錘了下拳,她身體一哆嗦,即刻跪在地上請罪。
&ldo;罷了。&rdo;旁邊一位褐衣男子擺了擺手,道:&ldo;將藥給我,你退下吧。&rdo;
那女侍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間。
&ldo;阿榮,我跟你說過許多回,要沉得住氣。&rdo;
&ldo;我怎麼沉住氣。&rdo;薛榮費力側首看向來人,咬牙道:&ldo;從父親死到現在,多少年了,薛妤今日一聲令下,我便成了這個樣子,再這樣下去,我拿什麼跟她爭!&rdo;
&ldo;你看看我這樣子,看看。&rdo;
男子目光掃過他青紫一片,幾乎不成樣子的雙腿和臀,皺起了眉,頓了頓,道:&ldo;我問你,為何那麼多地方不去,你非得去日月之輪練功。&rdo;
言下之意便是,明知自己勢弱,還往人槍口上撞,這不是傻是什麼。
薛榮閉了下眼,啞聲道:&ldo;若是我父親仍在,我想去什麼地方不能去?&rdo;
褐衣男子不由搖頭,心道,可肅王侯就是不在了。
若是他父親還在,肅王侯一脈,何至於淪落到今天,他們又何必苦苦護著這根不知天高地厚,喜歡胡作非為的獨苗。
&ldo;元離,你說薛妤她,到底怎麼突然就對我出手了?&rdo;薛榮用力摁了下拳,冷靜下來後道:&ldo;我與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她性格古板,一根筋認死理,也常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何這次一反常態非要處罰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