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侑勾勒筆畫的動作停下來,末了,他撂筆,側頭去看薛妤。
她才睡醒,未施粉黛,長發完全散開披在肩頭,小小一張臉,沒笑意的時候總顯出一種與世無關的冷漠。他順著一身略寬的長裙看下去,發現她陷進絨毯中的雪白腳趾,連鞋也沒穿,渾身都透著種仙氣,像秉承自然之意而催生的某種精靈。
溯侑手臂一攬,將人帶到懷中,摁著她的腰微微一提,她便順勢坐上了他的膝頭。
&ldo;在看什麼?&rdo;從出祖地到現在,溯侑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此刻一開口,微怔,隨後埋著眼底的陰翳抬手重重摁了下喉結。
薛妤鬆鬆捏了下他的手腕:&ldo;做什麼?幾天就好了。&rdo;
&ldo;不好聽。&rdo;他竭力壓著聲線,依然顯得清冽,每個脫口而出的字眼都裹著層難以形容的寒霜,委屈和不滿聽著都像是種冷漠的陳述。
薛妤食指輕觸他的下巴,敲擊似地點了點,十分中肯地道:&ldo;還可以。&rdo;
她說還可以,就是真的,只是還可以。
溯侑定定看了她兩眼,璀璨的黃金瞳裡映著她漸漸清晰的五官,最後鼻尖抵著鼻尖,呼吸交纏。先是纏綿而熱烈地吮,而後洩憤似地咬了下,音色終於裹上一層意亂情迷的磁意:&ldo;我方才……拆了一百三十封信,看了二十九份文書,殿下都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我?&rdo;
那聲冰冷至極的&ldo;阿妤&rdo;之後,他就不亂叫了。殿下也行,女郎也好,總之阿妤這兩個字,在他聲音恢復之前,大概是沒機會聽到了。
可人總是這樣,越見人閃躲,就越要挑破。薛妤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頭一次發現自己還有這樣的劣性。
&ldo;殿下?&rdo;她選了個舒適的姿勢嵌入他的胸膛,聲色透著才醒的懶怠:&ldo;你現在不在我手裡做事了。&rdo;
&ldo;聽說了。&rdo;溯侑將她接了滿懷,漸漸有點受不住這樣的氛圍,他叼著她白嫩的耳珠舔舐,呼吸聲微重:&ldo;我離開第二天,就被殿前司除名,朝華被提上來,接替我的位置。&rdo;
這種一轉身就被抹除痕跡的處理方式,乾脆得九鳳說起來時屢屢朝他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薛妤嗯了一聲。
所謂小別勝新婚,沒多久,初嘗滋味的男人便抑制不住地抬了抬下頜,湊到她耳邊低聲道:&ldo;要處理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殿下也分我點時間?&rdo;
這一聲,明明該帶著難耐的懇求意味,但由那種聲線說出來,配著雙威嚴濃深的黃金瞳,更像一種隱秘的命令。
薛妤踩著絨墊起身,輕紗裙擺在腳踝下漾動,像一朵朵迸放的水花,她朝垂簾後的隱秘的架子床指了指,道:&ldo;你上去,我看看囚天之籠。&rdo;
溯侑確實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本寬敞的雕花床似乎變成了很小一個,他半跪在其中,長長的羽翼飛簷般延伸出去,像仙鐵鑄造而成,翎羽接觸摩擦時,甚至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它們安靜垂在被子上,明明沒什麼異樣的動作,卻顯出炸裂般的危險之意,那種蟄伏的姿態,絲毫無法遮掩其下暗藏的滔天兇戾。種種跡象都昭示著,不止是大名鼎鼎的囚天之籠,也是一樣無與倫比的大殺器。
薛妤在他身後跪坐著,欣賞這浮光燦燦的一幕。確實如他所說,這具身軀吸收了太多力量,這次的&ldo;囚天之牢&rdo;,比上次看到的更為絢爛鋒利。
囚天之牢由天攰的尾羽所化,世上最堅固的牢籠,卻是他身上最為敏感的地方。
薛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