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小王爺,遂就一齊驚驚慌慌地,拱手作揖,有個人走上來,恭敬地答覆,說:“那群馬我們倒沒看見,可是我們剛才走過野牛屯的時候,聽個人說有一群強盜都騎著馬,拿著刀,從偏路往東去了,我們還特意停了一停,索性讓他們去遠了,我們再走,怕是碰在一塊兒被他們劫了。春小王爺您要是追,就趕緊往東,那裡有兩股路,一股大路能到北邊哈密,一股窄路,得越過塔格山,得過白龍堆,銷魂嶺,進玉門關。……”
雪瓶聽到這裡,就不往下再聽了,點點頭,表示謝意,她就仍往東走,走到東邊,看見有兩股路,如人字形,一是往東偏北的,較寬,一是往東偏南的較窄,雪瓶就走上了那股窄路,道路兩旁也都是草,有纏頭人在這裡牧著無數的牛羊,昨天這地方下的兩彷彿更大,地下至今還有很深的溼泥,馬蹄都沒到泥裡,所以無法走得快,但她是決不稍停,她總是向前追趕,她知道戈壁虎牛脖子那些人都很畏懼她,不敢在天山中多待,早拐著馬逃跑了,他們必是逃往白龍堆附近去了。我爹爹的生死的訊息,也總可以在那裡找得著吧?
因此,她也不顧座下的白馬已渾身是汗,她仍是揮鞭快走,走到近年的時候,覺得飢餓了,看見遠處有一片樹林,那裡冒著火煙,她曉得那裡是有人正在做飯,趕緊催馬走過去,見是十幾個纏頭的人正在那兒燒柴草,做飯吃,看見了她來,也都很驚異,她也略通幾句纏頭人的話,她就說:“你們看見有一群強盜過去了沒有?”十幾個人都搖頭,她又問:“你們把飯做好了,我想吃點,吃完了我給你們……”她真想不起來拿甚麼東西換人家的飯吃,除了摘下耳上戴的金墜子就是馬身下的銀鏡銀勒了,她忽然看見馬上的包袱鼓襄襄的,不知幼霞都給她包了一些甚麼東西,她過去開啟了一看,見裡邊不獨有組頭箭,細頭箭,一共幾十枝,還有碎銀金錠,跟三身自己的單搭衣褂,雪瓶不由得心裡喜歡,尤其欽佩幼霞昨夜在那山谷之間,匆忙之下,又沒有燈光,她竟能為我想得這麼周到,把包袱打得這麼好,她竟是比我心細,自己慚愧,更要奪回馬來,更要走遍天涯,問出來爹爹的生死,還得要找著那姓韓的人向他道道歉。
她走了過去,把銀子給這十幾個人,這些人哪裡肯收,雖然沒稱呼她甚麼,可是她也明白人家是知道她的威名,她倒不由得客氣了。放開了馬,由著馬去吃青草,去在地下打滾,她就盤膝坐在草上,等了一會,人家就把飯做好,給她送到面前。這飯是用木盤盛著,上面放著一些羊肉,沒有筷子,只能拿手抓著吃,她一邊吃,一邊抬眼望著青天、白雲、遠山、近草,那草裡藏著的綿羊就如山上的石頭一般多,少時她將飯吃完,就站起來,過去拿那包袱擦了擦手上的油,天很熱,她先備好了馬,牽著,另一隻手提著包袱,就向這十幾個纏頭人道了謝,遂就進了樹林。林中很深,她在無人能看見之處,換好了衣裘,然後將包袱繁在馬上,出了樹林,就又上了馬向東南馳去。
沿路上她就是這樣,午飯到處就用,夜晚或投宿於蒙古人的牛皮帳中。好在差不多的人,雖未見得盡皆認識她,知道她是“秀樹奇峰”春雪瓶,但見了她一個少女,有馬有劍,總疑惑她是與“春大王爺”有點關係,所以莫不對她恭謹接待,也沒有一個敢詢問她的姓名跟來歷的。但是她一說出那牛脾子的年貌,及那匹黑馬的樣子,被問的人可也都搖頭,都說:“確實是沒看見,不曉得。”
她心裡真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