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鄭重點頭,示意自己受教了。
衛拓並不怕主持括戶,左右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必須對秦琬打好招呼。我幫你做事,你幫我掃清後患。我呢,也不搞一言堂,但你也要幫我把黨爭之事給處理好,這樣咱們的合作才能愉快嘛!
待衛拓離開後,裴熙很乾脆地說:「這事也算上我,他是戶部,我是吏部。錢糧雖重要,勸農官的任免也必不可少。」
說到這裡,裴熙看著秦琬,鼓勵道:「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明白麼?」
「唉,我……」秦琬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道,「楊氏你知道的吧?不是弘農楊氏,就是我收留的那個楊家娘子。她辦了家綢緞莊,也收了好些無家可歸的女子,近日我將女學的衣衫任務分派給她們。不用繡花,也不要點綴,就是普普通通的幾件衣衫,料子也不用太名貴,尋常的綢布便好。由於女學的事情比較趕,她們短了人手,便去僱人,若是做得好,長期幫傭也無妨。」
瞧見秦琬這幅模樣,裴熙不由大笑:「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給多了工錢,是不是?」
秦琬手面一向寬鬆得很,從來不吝惜打賞,憐惜女子生活不易,綢緞莊的工錢給得多不說,伙食也挺好的。幫傭的女子進來,也是一樣的待遇,結果……人沒留住,反而走了一大批!
還有那些被楊娘子收留的姑娘,好些攢足了嫁妝,嫁人後,明知道莊裡缺人,還是不回來搭把手。問你能不能來幫忙,不是家中事多,就是夫婿不允,好似被綢緞莊養大、發嫁是一樁多丟人的事情一樣,恨不得割離一切關係。
楊娘子誠惶誠恐地向秦琬匯報,秦琬,無言以對。
沒錯,她給的工錢太高,所以,許多男人就把自家娘子給帶回去了。甚至還揚言說自家娘子是被騙的,一定要楊娘子放人,不放人就天天堵在你門口。
很顯然,他們不知道這家綢緞莊的後臺是誰,要是知道,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秦琬和楊娘子都沒有以勢壓人的打算,人總是能僱到的,你要走就走吧,就是意難平——這些人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東西?都是什麼玩意?
長安百姓的日子雖比旁的地方好了許多,溫飽是能滿足的,可一旦出了什麼變故,比如家裡有人病了之類,照樣日子過得困窘。秦琬多給她們工錢,還包吃包住,既解決了伙食又可以補貼家裡,你們是缺心眼麼?就因為自家女人收入多,折了丈夫的氣概,一定要把她們帶回去?至於那些白眼狼,更不要提,就當錢財餵了狗!
「衛拓成天裝模作樣,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歸根到底,無非權力在作祟嘛!」裴熙先慣常鄙視了衛拓一句,再對他眼中的庸人大加鄙夷,「皇帝有主宰帝國的權力,宰相有維持帝國運轉的權力,這是大的。往小的說,只要是一個男人,哪怕他在外頭再無用,在家裡,他仍舊是一家之主,妻子兒女,說賣就賣,你說是不是?」
這份權力來自於哪裡呢?前者來源於地位,後者來源於經濟,還有世俗規矩。婦女固然也是勞動力,但賺得錢沒有男人多,一個家庭的頂樑柱還是男人,所以男人在家裡的權力就是至高無上的,越是富貴人家,這一點就體會得越明顯。
秦琬給予了蠶婦織工們足夠的工錢,令她們賺的錢越過了丈夫,心寬的人自然樂呵呵的,心中狹窄的人怎麼受得了昔日對自己逆來順受的妻子,如今腰也直了,聲音也大了?
對這些小心眼的男人來說,寧願讓妻子卑躬屈膝做奴婢,都不願讓她們抬頭挺胸做女工。哪怕前者是用尊嚴換錢,後者是自食其力,但前者賺再多錢也不會讓丈夫折了面子,因為奴婢本就低人一等,賺得錢再多也不會受人尊敬,指不定還能藉此攀上貴人,後者卻顯得男子不如女啊!
明明是好心照顧,卻遇上了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