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位智珠在握的權臣在,又是血脈極近的宗室,只要不生出那點野望,這一輩子怎麼可能不平順?
只不過,君臣的名分在這裡,郡王府又有媵的名額……陳留郡主心念一轉,忽然打了個寒顫。
指婚梁郡王的事情,姑侄本心照不宣,為何又加了個韓郡王?陛下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改變心意,拿個郡王來「賞」他們家,絕對出了什麼事,難道——
一想到某種可能,陳留郡主心中一跳,卻很快平靜下來,輕描淡寫地說:「她小小的人,哪做得了這樣的主,當然是任憑長輩安排。」
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陳留郡主,歷經四朝,風風雨雨都走過來了,這點小事算什麼?哪怕是夫家上躥下跳,她也半點沒卷進去,地位也穩如泰山,更何況是現在呢?故秦琬輕輕頜首,含笑道:「姑姑說得是。」
見秦琬表了態,陳留郡主原本懸著的心也就落了下來。
只要林家關鍵問題上不出大錯,秦琬總是能容的,既是如此,細枝末葉就算不得什麼了。
但……
陳留郡主和柴豫交換一個眼神,心中都有些鬱鬱。
林大娘子若是嫁給了梁郡王,林宣十有八九就得調回來,陛下就算再信這兩人,也不會讓一文一武各自封疆,鞭長莫及,至少要放一個到眼皮子底下看著,這是原則問題。對林宣來說,這也是好事,外放再怎麼得意,終究比不上中樞為官做宰,名留青史。
可如果林宣做了刑國公的女婿,那就對不起了,陛下絕不會讓刑國公有個宰相岳父,陳留郡主的臉面也沒有大到能左右這等朝堂大事的程度。林宣的仕途也就止於揚州刺史,絕對回不了中樞,一輩子就這樣到頭了。
唉,這——
陳留郡主的顧慮,秦琬自然知曉,她批完了摺子,看了一會兒書,便與晏臨歌一道用晚膳,順帶提及這件事:「我有一事,思慮許久,不知妥當與否。」
他們二人雖無夫妻的名分,卻相敬如賓,感情頗好。晏臨歌不理朝堂,不涉政事,但他本就是極聰慧的人,耳濡目染,相處多年,對秦琬也瞭解,自然能談得來。秦琬知他品行,也不避諱:「大郎苦思林氏,夜不能寐,若林氏也有此意願,我也不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晏臨歌知道秦琬這是氣得狠了,不由勸道:「他年紀尚輕,有什麼事情不能明說呢?林宣也是你看重的臣子,若為此事,母子、君臣離心,實在不美。」
秦琬知他在擔心自己,不由微笑:「你放心,林宣是個聰明人。」
如今的朝堂,已不像世祖皇帝晚年時的青黃不接,而是人才濟濟,生機煥發。
別的人才姑且不說,光說宰相——江柏老而彌辣,穆淼手段圓融,衛拓和裴熙更是人中龍鳳。雖說江相頂多再過個一兩年就要致仕,可有玉遲在,怎麼也不可能輪到林宣上位。除非秦琬願意破一直以來六宰相位四人擔的慣例,分宰輔之權。但以秦琬的自信,以及對臣子的尊重,想讓她玩這一手,就目前來說,非常難。
就算玉遲心甘情願繼續呆在洛陽當他的洛陽令,不入政事堂,林宣調回中樞後,想冠宰相的頭銜,也要與同樣回來的祁潤一爭。若是再拖,過個幾年,秦琬再將連慕召回來,除非這幾人中有人忽然暴斃,否則,林宣十有八九是爭不過他們的。秦琬之所以想調他回來,半是出於平衡過度的政治考量,另一半則是託了陳留郡主與高盈的福。
這些事情,以林宣的腦子,心中自然有數,故秦琬緩緩道:「不過,你說得也對,他既是我看重的臣子,我便不能為了自己的兒子,令臣子寒心,虧待林家。」
她隻字不提這件事情,林宣的女兒可能也有份,畢竟歸根結底,這就是她的長子惹出來的禍事,自己只是幫忙描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