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彌咳了兩聲,說:「姐姐,我最近新聽了一齣戲,將戲文寫下來,叫戲班子來演,做消遣是再好不過的了,姐姐不如就留在府中陪妹妹聽戲……啊,自然,我這小小心意,與姐夫春遊的提議想必,當然是不值一提,全憑姐姐做主。」
唐敷驚愕地脫口而出:「小蓮你說什麼?」
霜彌對他置之不理,蹲下身雙手搭在陳汝氏膝頭,下巴抵在手背上,眨巴著水潤的眼睛看著陳汝氏,似是撒嬌一般。
霜彌此時的外貌,其實是她自己的外貌,只不過由於幻境的影響,這個故事中的角色都自動把她看作二小姐。
陳汝氏本來垂著眸,霜彌趴低了,剛好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陳汝氏的目光便無法避免地落到了霜彌的身上。
霜彌晃晃她的膝蓋,聲音軟軟的:「姐姐,我只是想跟你看一場戲而已嘛,平時姐夫陪你的時間那麼多,我都很少跟你說話的。」
系統發出一陣紊亂的電流聲,收起腦海內的臺詞本,平板道:「宿主,我認為你已經可以出師自由發揮了。」
陳汝氏一陣怔然。她的義妹,確實是這種風格沒錯。
說話不好好說話,拐彎抹角的,看似體貼,其實每說一句話總要拉個墊背的踩一踩。
從年幼到長大,她時常被這種言語弄得極為不爽,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一味地討厭義妹。
可今天陳汝氏才發現,義妹其實,果然是有些可愛的。
少女粉嫩的面頰上有纖細的絨毛,迎著光變得更明顯,看起來毛絨絨的,白皙柔嫩的肌膚不用捏也知道很軟,茶色的眼眸澄澈如琉璃,晨光照耀進去,一片通透。
她軟軟地靠在自己膝上,像一隻沒什麼體重的小貓,使盡了渾身解數,也不過只是想提一點點小小的要求而已,這讓人實在難以拒絕。
陳汝氏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抬了起來,差點摸上了少女的額發,她猛地收手,攥起五指落在身側。
回房之後,身後跟來怒氣沖沖的腳步聲。
霜彌回頭,果然對上了唐敷含怨的面容:「小蓮,你這是做什麼?我們之前算好的日子就是這幾日,你不抓緊修好墓穴,反而橫加阻撓?」
修墓穴。
霜彌捕捉到關鍵詞,眯了眯眼,誠懇攤牌道:「我不打算修了。」
「你說什麼?」唐敷目眥欲裂。
「我說,我想放棄。那可是我從小陪伴到大的姐姐,也是你相處多年的妻子,你難道忍心?」其實,如果有更好的路可以走,霜彌也不想莽撞地攤牌。
但是她沒有時間了,他們是生魂,在鬼陣裡待久了會自然受損直至死亡,而要化解陳汝氏的心結,只能抹消她的恨意,讓傷害她的事情在這個幻境中不要再發生一遍。
唐敷驚異地盯著霜彌,搖搖頭:「這個墓穴的圖紙,還是你拿給我的。現在你說,你不敢做了?」
幻境沒有發生搖晃,說明在唐敷心中,這個蓮二小姐的形象並沒有崩塌。
他大約誤以為蓮二小姐是親眼見到義姐帶兵得勝歸來,心中恐慌,因此想收手不幹,背叛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既然幻境沒有崩塌,那就說明在唐敷心中,蓮二小姐本就是這麼一個貪生怕死,背信棄義之人。
唐敷身子晃了晃,面容原本還說得上清秀,但壓抑不住一些濃重情緒後,就像一個發麵的饅頭,又浮又膩。
他挑起一邊唇角,自以為苦澀地道:「好,蓮兒,既然你說不做,我自然是聽你的。明天我就和你去,把那墓穴中的東西拆了,也算了了此事。」
霜彌點點頭:「別明天了,我換身衣服就走吧。」
他們等不到明天了。
唐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