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前塵往事,灰飛煙滅。
這是,他,第一次親口和她說起前塵往事,可是代表他已經放下?
西涼茉心中輕嘆,眼角有淡淡水光。
百里青抬手,白皙指尖掠過她柔軟面頰,目光深邃而幽遠:“你們藍家欠本座太多,所以一切都由你這丫頭來償還,這樣,極好,還不算太虧。”
西涼茉看著他心滿意足的樣子,忍不住破涕為笑,這人還真是……錙銖必較。
“情債肉償麼?”
百里青挑眉:“怎麼,不應該。”
西涼茉咬唇低聲嗤笑,俏臉微紅:“嗯……應該。”
百里青看佳人面色如緋,俏麗如海邊雲霞,目光幽幽淺淺,也似浮起來清淺笑意,隨後指尖握住她的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也許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間,只是你要明白,在其位謀其政,有些東西,不是一日,兩日可以改變。”
西涼茉再次一愣,眸光裡閃過異樣的顏色。
他——知道什麼?
百里青微微垂下眸子,過於纖長的黑色睫羽在他玉一般的面容上打下陰影,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所想,卻聽見他淡淡地道:“慢慢來。”
但是西涼茉心中彷彿狂烈的大風呼嘯而過,如巨大的海嘯而起。
他……知道她。
是的,她來自異世,那個世界也許不是那麼平等,也有黑暗陰霾,政治一樣是不流血的戰爭,她上輩子就不乾淨,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
但是,但是不管如何都比這個時代要好,不敢擅自當面就草芥人命,不可隨意將人命買賣,女子有接受教育就職的權力,離開對自己不好的丈夫的權力,遇到不公有司法審判,面對強權公權平民有申述的渠道,哪怕最終未必有好的結果,但是有輿論的自由,能讓他們總會有些人能有出頭之地。
所以她剛剛來到的時候,便親身體會了這個時代的黑暗,她沒有那麼高的志向,去改朝逆代,那隻會被時代的洪流吞沒,她從過政,比誰都清楚,她只想讓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不受欺辱,不會被人再利用完,然後踩進泥裡,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她迅速地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按照這個時代尊卑等級,順應它的遊戲規則,不惜出賣自己,一路爬到今日。
但是,她的內心是不甘心的,不歡喜的。
但是,只有高位者,才有制定和改變規則的權力,所以她爬上來了。
她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聖母,要大變革,激烈的變革總是伴隨著遍佈山河的流血,將高位者也拖進死神泥沼,她只是不習慣,這麼多年,還是不習慣因為上位者一點不喜歡,便可以隨便絞殺人命,不習慣女子微賤,只能做男子的附庸,不習慣……太多事,所以她對自己身邊的人好,盡力用最平等卻又不既越的方式去對待他們。
她想要試圖改變一點,只是為了心中更舒服,但是他告訴她,還是操之過急。
西涼茉忽然間就想起連公公有一次閒聊時候,她無意說起的一句類似覺得司禮監的人出手實在太過陰狠毒辣,下的都是絕戶手,但連公公沉默了許久,隨後露出個虛浮的笑意來:“恣意的屠戮,有時候也許是為了以後不能被人恣意屠戮,也是是為了沒有人可以恣意屠戮。”
彼時,她覺得有點荒謬,只覺得不過是推脫之詞,她也未曾深想。
只是如今,再荒謬的言語,卻覺得,彷彿……彷彿……
西涼茉暗自地嘆了一聲,反手握住他素來冰涼的指尖,輕聲道:“嗯。”
有誰的小心謹慎,卑躬屈膝,不是為了以後恣意放縱?
她頓了頓,復又繼續道:“我那裡有過個女孩子,她的父親位極人臣,但是,她是個私生女,從小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不知道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