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者的身份和修為,她不敢宣之於口,只以沉默相對。
然而當無樂慧師轉頭看去,就見無苦禪師眉頭緊縮,面色嚴峻,額頭冷汗淋漓,似有心神掙扎之念。
須臾後,無苦才如釋重負,雙手合十道:“前輩說的極是,貧僧回去後便將三寶毀去。”
無樂慧師驚愕道:“師兄你瘋了麼?毀三寶可是重罪,輕則逐出禪門,重則廢去根基,這可不是能夠說笑的兒戲,便是俗家弟子犯了一樣重罰。”
若非自己也是聞者之一,她甚至要懷疑亂世尊者以精神控制之法混雜在先前的話語中,攪動了無苦的心魔,令其墮落邪道。
當然,她也覺得這種懷疑根本站不住腳,亂世尊者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若說是憎惡僧人,可嶽鼎算起來也是佛門弟子,沒道理單獨偏袒他一人。
無苦禪師道:“守法朝朝憂悶,強梁夜夜歡歌,損人利己享樂,正直公平捱餓,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多,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哈哈,佛經既然無用,不如就此焚去。”
他法號“無苦”,卻是整天愁眉苦臉,就像被人欠了三輩子的錢卻怎麼也討不回來一樣,滿臉的苦相,便是旁人見了都覺得苦澀。
可如今他卻哈哈大笑,眉宇間再也不見痛苦煩惱,唯留喜悅,整個人容光煥發,相貌亦年輕了許多,不再是老僧模樣,更像是一名少年意氣的沙彌,真正合了“無苦”二字。
然而無苦歡喜的表情和他說的話配在一起,卻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而亂世尊者亦稍稍露出認可態度:“看來並非無藥可救。”
無樂慧師聞言更覺擔憂,忙祭出解脫牟尼珠,催發寶光罩住無苦,喝道:“無苦師兄,謹守禪心,莫受蠱惑!”
“師妹勿憂,貧僧初心未改,只是想通了從前一直困擾的難題。昔年我見蒼生悲苦,於紅塵濁世打滾,掙扎不得解脫,欲解救恨自身無力,便拜入空門,願向佛祖學法,習普渡眾生之法。如今方才醒悟,這佛經終究是死的,根本渡不了人。
昔年如來佛祖執無法之相,欲破眾生痴頑,但辛苦一生,終歸人滅於娑羅雙樹之間。其後萬載以降,眾生痴者仍痴,頑者仍頑,戰無休止,禍亂叢生。以如來之摩訶般若,無量慈悲,也難化解世間的戾氣兇心,無法渡盡蒼生,何況他所傳授的佛法?”
無苦禪師越是以明朗的語氣述說,無樂慧師越是擔憂,師兄不僅質疑佛法,甚至連佛祖也一併質疑了,這可不是區區禪心動搖,而是毀佛入魔之兆。
“師兄,佛法神通廣大,無量光無量壽,無所不達,如今渡不盡眾生,不代表未來渡不盡眾生,正因此世眾生悲苦,我等更該精修佛法,奉一己之力,此既是普度眾生之道,亦是自我修行之路。”
無樂慧師加催真氣,連續祭出賢護寶傘、六通蓮臺和斷苦心燈,欲化去無苦禪師的心魔。
然而無苦禪師立身在金色佛光,半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的徵兆,反而開口勸道:“師妹你還看不破嗎?曲木為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墨染鸕鷀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鮮。蜜餞黃蓮終需苦,強摘瓜果不能甜。好事總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三寶度不了人,能度人的只有人,無用之物毀之無妨,何必緣木求魚。”
無樂慧師正欲反駁,忽聞一人附和道:“得魚而忘荃,方是正法。”
卻是嶽鼎結束了吐納,由虛空盤坐的姿態很自然地改為雙腿著地,與此同時那個巨人虛影也收回體內消失不見,那股天地共鳴的壓迫感盡除。
嶽鼎看著無苦,欣慰道:“含悲送子入空門,朝夕應當種善根。身眼莫隨財色染,道心須向歲寒存。看經唸佛依師教,苦志修心報四恩。他日自能成大器,人間天上獨稱尊。”
無苦雙手合十,道:“此乃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