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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示眾

樓副指揮使白了臉。

他看一眼狄一葦。

她的衣裳被槍尖挑開,北地寒風強勁,轉瞬便將上身衣裳一層層吹走,此刻只見烏黑的鎖鏈襯得赤裸的面板更顯蒼白,那粗如兒臂的鎖鏈壓在她胸上,她平日裡有點佝僂的腰背此刻卻很挺。

樓副指揮使如被火灼一般轉開了眼光。

他見過她的身體。

那還是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小隊,他是個普通士兵,沒有身份的大頭兵,想要掩飾性別並不容易,但她掩飾得很好,直到有次她受傷後沒忍住半夜沐浴,被擔心她傷勢跟過去的他發現了。

她並未慌張,穿好衣服和他說了她的顛沛流離的童年,她在容府既被厚待又被磋磨的奇特生涯,她為之憤而從軍的大妞二妞,和她忍下一切艱苦所為之堅持的夢想。

她的父親是不被重視的狄家遠支,沒有享受過狄家嫡系的照拂卻必須維繫狄家男兒沙場上的榮光,剛剛娶妻就被迫上了戰場,後來亦死在戰場。

她沒說父親怎麼死的,只說丟下的榮耀她會撿起來,父親沒能做到的她會替他做到。

他始終記得那晚她淡灰色的眸子閃爍如星,半池水裡倒映她玲瓏身形。

他也記得他發誓為她永守秘密,願意永遠陪著她在沙場之上走下去,走到世間再無流浪饑饉那一日,若今生他們完不成,則留待後來人接續。

後來他也這樣做了。

後來隨著歲月流逝,他的心態漸漸變了。

他看著她一步步向上攀登,而他也成為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攜手沙場笑看風雲的日子似乎她已經滿足了,她不想再向前走一步,可他想。

再後來,她沙場中槍,大家以為她是男人,倒也無妨,但只有他和軍醫知道她是女人,女人受了那樣的傷,一輩子便毀了。

軍醫是她帶出來的人,為她守口如瓶,輕聲嘆息。

他亦憐惜,憐惜之後,卻又覺得這樣的日子不能再過下去了。

今日她傷了根基,明日便可能丟了性命,馬革裹屍是將士最多的結局,可他想要和她好好過一生。

只有他們兩人的,不必總是面對千軍萬馬,不必總是被各種瑣事糾纏無暇分身的一生。

不必富貴,也無需喧囂,詩酒田園,相攜相伴即可。

然而隨著她不斷立功,升遷,成為九邊大將,他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只要她還是指揮使,她還在戰場上,她還是那個人人仰望的戰神,他就永遠只能落在她一步之後,聆聽她,服從她。

永不能並肩。

他的心漸漸開始不得安寧,靜夜隔著帳篷看著她抽菸壓制傷痛,那點微火也幽幽灼在他心上。

有時候想,或許她就是不懂人間情愛吧,並不親近任何人。

自己就是離她最近的,能這樣一輩子也好。

但內心的野火一旦燃起就不會被熄滅。

他做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選擇。

而在不久之後,當他第一次看見她,對著那個美貌的少年發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的那個選擇沒有做錯。

原來她不是不會愛人。

原來她心裡不是隻有戰場。

原來那般的年青美貌,鮮活強大,一樣會在她心上留下痕跡。

那之前的那麼多年,他沒能走近,是因為他不夠努力,還是他從來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

這風刀霜劍的流年,這貧瘠苦寒的北疆,支撐他一路走下去的,是她不曾和我在一起卻也不會再看一眼別人。

然後某一日這認知被打破,邊關的雪從此降。

直到今日。

他沒想過竟然會在這樣的場景下再次見到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