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的失敗，狼狽，乃至絕望都藏在了每一次勝利後，四海之內都推崇他們是常勝之師，於是誰都不記得他們也是人，也在戰場上千瘡百孔。

大帥當年說：&ldo;入西軍，你不單為國而戰，心中有家方能置於不敗之地。&rdo;

李辭淵那時滿心只有他的英雄，無牽無掛一個人，不懂賀蘭茂佳這話的意思。經年過後就在方才的停頓裡，他卻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啟程前賀蘭明月執意不讓他去的時候說：&ldo;你就沒想過霜兒嗎?&rdo;

李辭淵答得光風霽月，如今追兵已至，他掂量敵我懸殊，想到李卻霜才覺得若真的回不去……不知李卻霜會不會恨他。

派去傳訊的人回來，一起的還有賀蘭明月。

賀蘭明月顯然一路疾馳氣猶不定，見飛霜嘶鳴不絕，劈頭蓋臉便罵道：&ldo;你那話什麼意思?!我說過，若有追兵交給我來應對便是!&rdo;

&ldo;你不成的。&rdo;李辭淵蔑道，&ldo;你可知隴右軍先頭追兵多少、精銳多少?行軍習慣為何?戰術佈置為何?你什麼都不知，想拿雞蛋去砸石頭麼?&rdo;

賀蘭明月怒道：&ldo;四叔，你不要逞強!你告訴我，然後就去前方帶人走!&rdo;

話音剛落，背後不遠處煙塵四起，火把幾乎照亮半邊天。

李辭淵心下居然十分平靜：&ldo;來不及了。&rdo;

他們拔營動作突兀，可行軍至今也沒走出隴右都督府的地界，花穆點兵再出發雖慢了半拍，急行軍追上，夜色正濃。

抬頭一看，繁星燦爛。

狂奔持續不了太久，不時後方已有弓箭手待命。賀蘭明月還有箭傷未愈，眼下見這群人便來了氣，卸下背後鐵弓便要追出去。

馬韁忽然被李辭淵伸手硬生生勒住：&ldo;胡鬧!&rdo;

他一回頭，要對方先行離開的話語還沒說出口，火把猛地滅了一束。李辭淵嘬唇引哨，飛霜立刻化作一道閃電撲向敵軍。

緊接著，殿後數人分分調轉馬頭，不怕死地沖在了最前面!

黃沙戈壁滴落第一場血雨。

隴右軍中追在最前方計程車兵發出一聲慘叫，捂住右眼重重跌落在地，身後馬蹄剎不住狂亂踏過去，方陣倏地亂了。馬匹嘶鳴，前呼後擁的火光停頓片刻，如星辰墜地，沒想到他們還能搶先發動襲擊，一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ldo;前方有一處山谷!&rdo;李辭淵大聲道，&ldo;我與舊部拖住這些人，你帶他們去那裡避避風頭，春日乾燥，那處易守難攻，快走!&rdo;

賀蘭明月還想留下來：&ldo;可……&rdo;

李辭淵看出他心思，不再與他商量，用力一抽他的坐騎：&ldo;走!&rdo;

賀蘭明月重心不穩險些跌落，駿馬吃痛狂奔出去，他伏在馬背上，回頭一看，已然白刃交接，殺聲喊作一片。

只是先頭部隊人數不多，賀蘭明月一咬牙，對左右道：&ldo;聽他的加快速度，去山谷!&rdo;

用最小的損失換取大部分保全，李辭淵教過的道理他都懂，但到了這關頭賀蘭明月仍無法心安理得地拋下他們。跑出一截後，喊殺聲彷彿還在耳畔，西軍舊部且戰且退，隴右軍也且戰且追，誓要全數殲滅!

賀蘭明月猛地停下了。

他看向唐非衣：&ldo;唐姑娘，借我幾個人。&rdo;

唐非衣沒有任何猶豫地同意，點了幾個名字叫她們與賀蘭明月一起走。他甚至沒時間道多謝，一馬當先地沖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