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前的土垛牆房子,多說將原來麥秸屋蓋換成水泥瓦,下面,用三五層青磚拱撐著屋簷。因為環境汙染,蓋得起平房和小洋樓的人家都搬到青屏市裡去了,隨著稀奇古怪病症患者與日俱增,村裡能打能蹦的也大都外出打工,剩下一幫老幼羸病之人守家。陳君尋下車打聽範小船家位置,剛一下車,從青龍閘方向飄來的惡異的氣味裹在三伏天氣的熱浪裡將他團團圍住。這幾天,小青河旁邊那條暗河又洩下不少廢水,因為天熱蒸發,變得特別刺鼻。
範小船的家與青龍閘口只有幾十米之遙。陳君尋一看,屋子都是土垛牆,三間堂屋外有兩間廂房和一間火房,院子不大,院門是竹板做的,用鐵絲編排在一起,中間縫隙很大,正如舊時柴門。陳君尋敲院門,範小船的母親將門拉開。陳君尋一見到範母這張蒼老的面孔就無比懷念早逝的母親,親切而又悲涼。“是範小船家吧?”“是,是。你是?”“我是小船的朋友。你是他母親?大媽!對吧?”範大娘不太習慣陳君尋這個稱呼,有些不知所措。農村人閒來無事總喜歡湊熱鬧,不少張憨厚的臉孔朝陳君尋和他車子打量。陳君尋開啟車子後備箱,取出兩盒禮物拎進院子,陳君尋知道範小船父母健在,所以就給他們買一些補品。這時,有人拽住範大娘大襟褂,小聲開玩笑:“都叫你媽了,我說表嬸子,你什麼時候成了撂蛋雞在城裡撂了個蛋?瞧你兒子都做老闆嘍。”範大娘打掉那人的手,“去,你婆婆尋人的貨色。人家是正經人。”範大娘將那些人推搡出去,關上院門。
範小船將自己關在廂房,穿一件大褲衩,正在寫詩。那臺老態龍鍾的落地扇已經轉動不得,只作為一件家當陳設。三伏天悶在屋裡,可想而知,範小船何等大汗淋漓。聽到母親叫喚,範小船才知道陳君尋來了。“這位大哥,你救救俺這個憨兒子吧。你瞧,花錢印這麼多書,擺在床上又摟又抱,跟娶媳婦一樣親熱,村裡人都快笑死俺們了。”範小船放開門,範大娘順手指向床。就見床上靠近山牆位置,小山一樣高高摞起的詩集擺放得相當整齊,上邊罩一張床單,佔據大半張床。“你別亂說話,娘,你不懂。陳老師就是寫文章寫出名的。我有很多東西跟他交流,你出去遛吧。”範小船邊說邊拉住陳君尋胳膊,拉到書桌前,“陳老師你看看,這是我剛剛出爐的作品,煩勞你給我指陳指陳。”陳君尋微笑將禮品放下來,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痠痛。“大媽,你去忙吧,我一定好好開導他,你放心。”陳君尋對範大娘說道,望著她離開後又轉回頭那種乞求的眼神,皺紋,銀髮,佈滿補丁的大襟褂,瘦小的身子骨,陳君尋心情格外沉重。陳君尋沒在範小船作品上做任何點評,只隨便搪塞幾句,他想這時候任何一句恭維或否定的話對範小船來說都是傷害。陳君尋將幫範小船找到工作一事跟他說了,告訴他到三民聯中具體上崗時間,並且要求他好好工作,詩少寫,安心掙些錢找個物件,順便提出幫他賣一部分書。陳君尋交代完範小船,正要離開,這時,堵在廂房門口的範大娘突然跪在陳君尋面前,“他大哥,你可要給俺伸冤啊!”陳君尋一愣,如墜五里雲霧。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北門 第十六章(6)
原來,忿忿不平傳揚神箭化工公司排汙醜聞的那個範小槳是範小船的弟弟。殷波瀾派人教訓範小槳,本只想給點顏色恫嚇一番,不想那幾個小子年輕手重,竟失手將範小槳一條腿打折。現在,範小漿正躺在家裡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