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趴在他背上漸漸地睡著了,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安詳。
他從來沒有背過寧桃,從前寧桃為他做得多,而他為她做得卻少。
少年時因為驕傲,厭惡別人的目光,若非不得已,更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動背著異性行進。
這些曾經被忽視被打碎的細節,每一次回憶,每一次察覺,彷彿都是一次煎熬,如同軟刀子扎心,扎得他鮮血淋漓,又如同一帖慢慢煨著的苦澀的藥,咕嘟嘟地煮爛了,煮化了,入口苦得常清靜他啞口無言。
回到松館後,寧桃還是沒有醒,他抱著她將她放在了床上,替她蓋上了被子,垂著眼,目光仔細地去描摹她的眉眼,看著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不知道如今他對寧桃究竟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所謂的「友情」深深地傷害了她,所謂的愛情,更像一種他想都不願深入去想的玷汙。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像是一顆宇宙中的星星,驟然降落在他汙淖般的人生中。
……
桃桃從夢境中緩緩轉醒,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一眼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常清靜時愣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
常清靜道:「不久。」
不久是多久。
桃桃摸上了腦袋,慢慢地琢磨。
感覺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你要走了嗎?」
常清靜低眼:「嗯。」
桃桃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常清靜看了很久:「常清靜,我、我想下山,我想見瓊思姐姐。」
如果他願意的話,桃桃想,她立馬就把這藥丟了,看都不看一眼。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桃桃一顆心直直地沉入了谷底,嗓音乾澀:「當真不行嗎?」
常清靜動了動唇,半闔的眼依然清冷,但態度卻毋庸置疑:「山下危險,留在蜀山我能保護你。」
桃桃低下了頭:「我明白了。」
「你等等,我去為你倒杯茶,你喝了暖暖身子再走吧。」
常清靜道:「好。」
寧桃掀開被子爬起來,她能感覺到常清靜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
背對著他,桃桃口乾舌燥,心跳如擂,悄悄把袖子裡的藥粉全都撒了進去。
再若無其事地端著茶走了過來,仰起臉笑了一下。
「趁熱喝,涼了就不能喝了。」
這鎮定自若的表情,就連桃桃自己也不由佩服自己這能拿奧斯卡的演技。
雖說如此,還是緊張的,捧著茶杯的手好像都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寧桃鼓起勇氣攥緊了點兒。
這一幕近乎和當初重合。
察覺到常清靜身形凝滯,桃桃口乾舌燥地催促道:「常清靜?」
常清靜這才好像回過神來,眉眼低垂地接過茶杯,送入口中時,又遲疑了一瞬,這才一口氣飲下,將空杯還給了桃桃:「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走出松館,將這一館昏黃的燈光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他又要迎向嚴峻的風雪,迎向這風刀霜劍,然而胃裡淡淡的暖意,這樣的暖,暖得他不願再放開,雖然明知這樣無異於引火燒身,卻還是不願再放開。
常清靜不自覺地仰起頭,淡淡地看了眼這天上的夜空,心裡湧出了股古怪又溫暖的錯覺,
星光落在了他指尖,他指尖微微一動,好像就能輕而易舉地攏入掌心,攥緊了。
這幾十年來,他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平靜,也未曾像這段時間般鮮活。
回到自己住處後,睏意襲來。
常清靜也沒作多想,蜷縮著身子睡著了。
這一夢,他又夢到了寧桃,夢到了少女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