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用心經營一下同學之間的人際關係,未必不會改善自己目前的處境,只是陳遠鳴並沒有這個心情。就算能在劉芸和孫朗面前裝乖賣萌,他也沒辦法真的融入這群14、5歲的孩子們的生活了,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幼稚和天真早就被另一段記憶抹消殆盡,他們感興趣的遊戲、話題、懵懂的情愫,對於陳遠鳴而言都太過遙遠,不知不覺中,他已不再懷疑自己記憶中的東西,而是被那段記憶同化、吞沒,嬗變成了另一個靈魂。
這種改變是悄無聲息的,但是敏感的中學生們依舊靠天賦察覺到了不妥,面對陳遠鳴日漸乖僻的行為,他們採取了最直接的辦法。陳遠鳴身邊變得越發冷清,像一個誤闖入班級的怪人一樣,被同學們排除在了安全距離之外。
對於這樣的態度,陳遠鳴並不掛懷,他的目光只在那些小姑娘們的手上停了幾天,冷眼觀察著半指手套從幾雙變成了十幾雙,最後蔓延到了整個學校。不到一個月時間,這種毛線手套就成了新的流行趨勢,但是出自劉芸之手的,還不到一手之數。
他又對了一次。
然而這種準確的預測卻沒給他帶來多少喜悅。在這些日子裡,陳遠鳴逐漸養成了一個習慣,除了每天需要完成的課業外,他手頭多了一個用廢紙裝訂的草稿本,本子背面寫滿了一排排的計劃。從食物、小商品、集郵到鋼廠的廢舊鐵錠、合夥倒賣物資、入股博彩性質的遊戲廳等等,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牟利手段統統列了一遍,然而每一條最後留下的都是一個碩大的黑x。
本金、時間、人脈、合作伙伴……所有可能的暴利行業都需要某種程度的投資,可是他除了那份記憶外,沒有任何優勢。他的家庭,他的交友情況,他自身的年齡限制意味著條條死路,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裡取得任何成就。
陳遠鳴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了紙面的盡頭,那裡有一個日期,一個足以改變任何人一生的關鍵轉折點,那麼唾手可得,又遙不可及。
深深吸了口氣,陳遠鳴合上了本子,在晚自習的下課鈴聲中走出了教室。開學一個半月,學校已經進行了兩次摸底考試,如今他有十足的把握考進全校前三,順利升上市一高,可是那又如何?在他心底,不甘和猶疑正在撕扯,他依舊無法放棄那些讓人垂涎的機遇。也許這些都該放在考上高中後,一高是寄宿制學校,有了充足的自由,他可以嘗試著做些真正可以賺錢的買賣,只是再等3個月罷了。
抱著種種紛亂思緒,他踏上了回家的小路。這時已經是4月底,放學時天近黃昏,路上跑著的孩子們無不形色匆匆,急著回家吃口熱騰騰的晚飯。與之相比陳遠鳴的步伐就顯得遲緩了太多,因此在接近職工宿舍樓時,身邊已經沒什麼人了。這時,在路的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小舅。”
陳遠鳴一愣,快步迎了上去。站在門洞旁的男人正是他的小舅王濤。自己母親家人口比較簡單,只有兄妹三個,大姨在甘肅那邊隨軍,小舅行三,目前在拖廠上班,已經混到了小管理層,也是他們家現今在L市唯一的親戚。當年父親因為奶奶的醫療費跟農村那幫姑姑們鬧翻後,就只剩小舅還跟家裡有些來往。
“豆豆。”王濤也看到了陳遠鳴,露出了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下學了,現在成績怎麼樣?”
“還好。”陳遠鳴敏銳的發現對方情緒不太好,猶豫了一下,“我媽應該到家了,到家裡坐會兒唄,她……”
“沒事,我剛從你家下來。”王濤打斷了陳遠鳴的話,揮了揮手,“時候不早,我也該回了。你好好學,別讓你媽太操心。”
沒頭沒腦說完一番話,王濤騎上了腳踏車,沿著顛簸的小路離去。看著對方的背影,陳遠鳴愣了半晌,走上樓去。
家裡只有王娟一人,大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