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歌舞,天下聞名,年輕的女孩子,跳起舞來,漂亮極了。
我很愛看人跳舞,自己閒著也是無事,便也想學來打發時間,便請了揚州平樂坊一位善舞的頭牌——玉娘來家中教我跳舞。
大概是因為本身就有些武功底子,我跳舞學的格外快,格外好。
教坊的舞是跳給男人看的,講究處處勾人,雜念太多。而我只是在一圈圈快速的旋轉中享受跳舞的快樂,反而有些純粹動人。
我常去平樂坊,有時候在後臺看她們排舞,有時候向她們請教一些練舞的技巧,漸漸地和她們熟識了。
我父親是個極為開明的人,並不反對我和舞妓們交往,不過都是些苦命的弱女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夠保證自己一輩子能身處高位呢。
那一日,原本看起來只是稀鬆平常的一天。
平樂坊是官坊,尋常是不接外場的,但官府的除外,揚州知府的這一場歌舞是數月前就定好了的,《蘭陵王入陣曲》排練了整整一月。
我看這舞壯觀宏美,也曾在一邊悄悄跟著練過。
哪知道臨表演了,後院裡好端端拴著的馬驚了,姑娘們一個被撞的扭了腳,一個摔了腿,竟是連替補都找不齊了。
玉娘哭哭啼啼的找到了我,要我救她們一命,說是知府宴請了大人物,若是在這樣的場子上放了知府大人的鴿子,平樂坊就沒法在揚州城混下去了。
她說反正是帶著面具的群舞,沒人能認出小姐來,絕不會影響了小姐的清譽。
我心軟了。
風蕭蕭兮夜漫漫,一曲琵琶腸堪斷。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我踩在一個個音符上跳躍,舞動,旋轉,一曲舞畢,只覺得酣暢淋漓。
“你,過來。”坐在主位者像是指著我,又像指的不是我。
我指了指自己:“是我嗎?”
那人好像是笑了,“對,就是你,向前來。”
我有些夜盲,夜裡視物不清,只能約莫看到那人臉上有眼睛有鼻子。
那時節官場設宴,常邀請官妓相陪,那人身旁清清楚楚的坐了一位,我有些心虛,正了正臉上的面具。
是他!
那個長的像盛雲珏的人!
一項眼高於頂的名妓蘇卞正在他懷裡給他喂酒。
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我噗通跪下:“小女子賣藝不賣身。”我哆哆嗦嗦的小聲加了一句:“長得好看也不行。”
那人朗聲笑道:“小丫頭片子你想的倒美。我是看你跳的不錯,想獎賞你。”
“小女子不求獎賞。”
“不求獎賞,那你求什麼?”
那人笑起來太像盛雲珏了,我不敢看他了。
“小女子跳舞只求自個高興,什麼也不求。”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換了個坐姿:“奧?那我倒是沒什麼可賞的了,這樣吧,你把面具摘下了給我看看。”
我忙往地上磕頭:“大人,小女子現在有所求了,小女子面容生的平常,不敢示於人面前,怕別人見我長得普通,跳的舞也覺得不好看了,小女子以舞謀生,還求大人別讓小女子摘面具,放小女子離去。”
“奧?”他一攤手,“本王不放你離去,倒是不成人之美了。”
本王?我只當他和盛雲珏或許有親戚,難不成是他的親兄弟,當朝太子盛臨西。
他信步走到我面前,把我扶了起來,像當年的我一樣,親手摘下了我的面具。
那人撫掌一笑:“想不到,竟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