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流逝,府裡靜謐無聲。喻聽秋不自覺睡著了,眯瞪著眼醒過來,渾身痠疼。兩天兩夜沒睡覺,還是撐不住。起霧了,天光又黯淡了許多,周圍都陰沉沉的,彷彿泡在煙裡,到處是朦朦的乳白色。抬頭一看,姜先坐在前廳門口的臺階上,仍抱著腦袋。目光移向在喜堂,忽地渾身一悚,整個人差點兒沒有叫出聲來。
堂中空空如也,新娘子不見了。
一隻涼涼的手按在肩頭,喻聽秋一個激靈,下意識就要拔劍。
「噓,是我,千萬不要動。」謝尋微的聲音響在身邊。
喻聽秋微微轉動眼珠子,見謝尋微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她身邊。
「怎麼回事?」喻聽秋傳音給她。這是道門的傳音秘術,相隔不超過三尺,就可以彼此傳音,不被外人聽見。
「我們太大意了,現下看來,女鬼的道行與日俱增,她喚出迷霧,遮天蔽日,便能行動自如。我睡醒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謝尋微低聲道,「不要動,我們和賓客們坐在一起,或許可以混淆她的視聽。」
喻聽秋的心擂鼓般跳動,她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
「萬一她和我們一樣,也藏身在賓客之中呢?」喻聽秋問。
「說的有理。你仔細看你的左側,她在你那邊嗎?」謝尋微問她。
喻聽秋微微偏過臉,用餘光掃視周圍,笑容僵硬的賓客排排而坐,面色青紫,沒有一個是女鬼的模樣。
「沒有,你那邊呢?」她回復。
「我這邊也沒有。」謝尋微說。
「或許她出去了?她不是總是哭麼,這裡沒有哭聲。」
「不一定,」謝尋微說,「不敢賭。」
話音剛落,身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近在咫尺,就在耳後。一股陰冷的氣息無聲地湧起,像一層紗兜頭罩下,涼匝匝陰著她們的脊背。喻聽秋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頭髮比平日長了許多,直直垂到了腰側。
那不是她的頭髮,是女鬼的。
謝尋微嘆息了一聲,傳音道:「怪不得找不到,原來她在我們背上。」
喻聽秋嚥了咽口水,看向桌上鋥亮的瓷碗,上頭映著她的影子,還有她肩膀上一張蒼白的大臉,沒有感情的渾濁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她。喻聽秋萬念俱灰地正過腦袋,她和謝尋微都看見,階梯下的姜先不經意抬起了頭,一下便看見她們兩個和肩上那女鬼,登時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他指著他們,哆嗦著嘴唇,卻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一隻冰冷僵硬的手按在了喻聽秋肩頭,蒼白的大臉緩慢地從她和謝尋微中間伸出來,喻聽秋的心都涼了,右手死死握著劍柄。
「表姐,相信我麼?」謝尋微的聲音傳過來。
這個女人似乎還帶著笑意,喻聽秋顫抖地想,她怎麼笑得出來?
「笑。」謝尋微說,「笑起來,表姐。」
謝尋微這個瘋子!女鬼的手按著她,寒霜般的冷意透過單薄的外裳,冰蛇一樣在她的血管裡遊走。喻聽秋咬住牙,想要拔劍,忽然間她想起昨日那個老爺爺說的話:
「大喜之日,不能哭、不能哭……」
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閃過什麼,喻聽秋強迫自己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女鬼從她們中間爬了出來,慟哭的臉龐靠近了喻聽秋,喻聽秋竭力控制住自己,才能夠不顫抖不逃跑。這惡鬼的臉當真是猙獰極了,蒼白如紙,五官斜垂,彷彿一張被揉搓過的麵團。她逡巡了一會兒,又靠向謝尋微。
喻聽秋的餘光看見了謝尋微,她的確也在微笑,和平常一樣,大方得體,眸光灩灩。她像是生就了這張帶笑的面孔,摔也摔不掉的。喻聽秋簡直要懷疑她的微笑不是偽裝,又或者,她平日裡便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