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我就大膽地愛;我追,我就勇敢地追。一個質子變為中子的過程,總要釋放出一箇中微子,就讓高歌成為那個質量等於零的中微子吧!”
“你混蛋透頂!”犯著卡他性胃炎的媽媽罵著:“氣死我啦,跟你老子一樣,一頭死不開竅的水牛!”
“廖伯伯講:一個缺乏強烈愛情的男人,算不得一個男人;一個不敢愛、不敢恨的民族,準是個沒出息的民族。他說,他要年輕五十歲,也會加入競爭的行列,在愛情的鬥牛場上,就應該有卡門一樣火熱的愛情。”
“哎呀,他不怕廖師母從陰間回來掐他。”
那都是兩年前的舊話了,如今既成事實,不接受不行,老兩口也只得預設了。
惟有於蓮,她嘗過愛情婚姻生活的不幸,還在一個勁地說服他:“……鄉下耗子膽戰心驚,稍有一點響動,就嚇得失魂落魄。雖然食品很豐美,有乳酪、有面包、還有蜂蜜”她又繼續朗讀俄文,可於菱卻盯著他的父親,顯得多少有些侷促不安地,擺弄著手裡的油畫筆。大概知其子莫如其父,於菱每當有些什麼不想讓老子知道的事,而常常逃不脫那雙敏銳的眼睛。這時,在許多畫稿中間,一張半開紙大的畫幅上,有一個人面蛇身的女人,吸引住他。這顯然不是於蓮的手筆,那種漫畫式的誇張,肯定是他兒子的傑作了,那個妖精用一種可惡的眼神,憎恨地仇視著她所看到的一切。尤其是那一副剛用炭鉛勾勒上的秀郎眼鏡,毫無疑問,是畫家信手添上的了,這一添可不打緊,影影綽綽地看去,酷肖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於而龍朝那幅畫走過去。他女兒合上了那本《伊索寓言》,嚴密注視的眼神緊追著她爸爸的身影,似乎覺得他不應該是這種樣子,起碼報以會心的一笑才是。但是,那一連氣追問的“幹什麼”當中,既有責難,也有惶惑,以至還有點害怕,自以為深刻理解爸爸的女兒,弄得不懂起來。一直到於而龍抬起手來,去撬那繃在畫架上的撳釘時,這才喊了聲:“爸爸——”
於而龍回過身來,望著於菱:“你搞這些只有傻瓜才幹的事,是什麼意思?”
“我乾的——”姐姐迴護著弟弟。
“不,姐姐,用不著瞞住爸,我要畫一張貼在我們學校那大批判專欄上,湊湊熱鬧,別以為全中國九億人民都是啞巴,都是不會講話的牲口。”
“哦唷,英雄!”於而龍冷笑地說,假如沒有和王緯宇這兩次為了實驗場,為了廖思源的交鋒,那麼今天如果不在表面上,至少在心底裡會讚賞兒子這種敢作敢為的勇氣。然而現在這種拼命三郎的做法,至少在這個打過遊擊的於而龍心裡是採取否定看法的,應該積聚力量,應該等待時機,就像過去石湖支隊處於劣勢時那樣,可是,怎樣才能給他們講明白呢?
“爸爸,我們不是孩子!”於蓮溫和地走去拉於而龍坐下。
但是,於而龍甩開了她的手:“你們這是在作死”他本想說,聰明的劍手,決不會把柔軟的下腹部去迎敵人的劍鋒,而是應該躲其鋒芒、避其銳氣,然後,找到對手的破綻,一鼓作氣,置其死地,一點也不手軟地戰鬥到底。但是,於菱冷生生的一句話:“與其像狗似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不如像人一樣地死去——”把於而龍氣得兩眼發黑,於是回過手來,就要去撕那張畫。
於蓮一下子站在他和畫架的中間,擋住了他的手,急促、氣憤地喊了一聲:“爸爸——”那高昂尖銳的聲音,把在廚房裡做飯的謝若萍都給引來了。她直以為出了什麼事,推開門,只見爺兒三個都赤紅著臉互相僵持著。
“怎麼啦?你們怎麼啦?”
突然,於蓮那對特別明亮的眼睛裡,簌簌的淚水像一串珠子從臉頰上滾落下來,她說:“爸爸,你從來不是一個膽小鬼,能指望你的兒女是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