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可以說是痴人說夢了,剩下的糧食就是一個人一天只吃一頓、每頓只吃幾口,還未必能堅持到過了冬,何況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傷號。
羅扇抬起眼認真地望住白二少爺,輕聲卻堅定地道:“爺,小婢這麼做有四點理由,若您認為小婢說得不對,那小婢就把這飯吃了。其一,我們剩下的糧食只夠一個人省著吃勉強熬過冬天的,生還機率有五成,兩個人一起吃,勢必都將餓死於此,生還機率為零;其二,小婢既入白府為奴,便已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之人,死就死了,不會有人惦記,也不用惦記別人,而二少爺您,有親人有朋友有家業,別的不談,只說白髮人送黑髮人,世間至痛莫過於此,爺一個人沒了,卻要帶累得許多人尤其是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太太們後半生哀痛憂傷不得解脫,一比眾,哪一個損失更小,一眼分明;其三,爺的傷眼看就好得差不多了,屆時就算沒有人來營救,也可以想法子自行出谷脫困,而小婢一介女流,人小體弱,撐得過冬天也爬不出谷去,機會當然要留給希望更大的那一個;其四,小婢……小婢的祖母,就是患了不能進食的病,生生在小婢的眼前一點一點衰弱直至過世的,小婢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感受,不想再看到第二個人在小婢的眼前以同樣的方式拋下小婢一個人……爺,您是生意人,哪種選擇最有利、損失最小,您應該比小婢更清楚,是一個人死還是兩個人死,不難選,不是麼?”
白二少爺盯著羅扇平靜的面孔,有那麼一刻——不,是從此刻開始,他無法再將她當成一個年僅十二歲從未涉世的小女孩,她根本就是一個女人,一個似經歷過生死、達聞通透的成年女人,她可以在任何的環境下樂於平淡地生活,不僅僅因為她尊重自然的安排,更是因為她有著一種奪人心魄的敢於謔笑自己、謔笑命運的勇氣。
很吸引人。
白二少爺淡淡開口:“你的理由都不錯,既然你已決意一死,不若就把你的這條小命交給我來處置,你連死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在乎我做怎樣的決定?”
羅扇看了白二少爺一陣,彎著眼睛笑了,把屁股挪至床邊,一手扒過碗,一手拿了筷子,邊往嘴裡送邊笑道:“謹遵爺令!”
羅扇從不強迫別人接受她的想法,也從不執著地跟自己過不去硬要充英雄,反正話她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之後就是順其自然的事兒,各人承當各人的,誰也替不了誰。
一日三餐實實著著地吃了十來天,終於在這一日彈盡糧絕,粒米不剩。
白二少爺已經能夠不拄柺杖地勉強走上十幾步,這當然無法使他脫離這滿被白雪覆蓋的幽谷,羅扇燒了水伺候著他擦過身子,然後自己也清洗了清洗,把所餘不多的柴禾歸攏了一下,將火燒得旺旺的,兩個人坐在床上,擠在一張獸皮裡,靜靜地這麼待著。
從黎明到日出,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到夜深,一天,兩天,三天,除了燒水喝水他們幾乎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儲存體力,能多撐一時是一時,不到最後一刻,兩個人都絕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這一天的午夜,羅扇忽然睜開眼睛,望著白二少爺笑:“爺,新年快樂。”
白二少爺抬眸看了她一眼:“紅包先欠著。”
羅扇又笑彎了眼睛:“爺,小婢撐不住了,要丟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