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晨用筷子點著桌子,說,我只會做這幾個菜。
我又問,陳紅梅陪你喝酒嗎?
章晨說,喝。
我早就猜出來陳紅梅會陪章晨喝酒的,因為我知道陳紅梅能喝酒,我看到過陳紅梅跟我姥爺一起喝過酒,跟我們醫院的外科主任喝過酒,跟湖北省一家藥廠的推銷員喝過酒,所以我知道陳紅梅一定陪章晨喝過酒。
我的臉發熱,我不知道陳紅梅跟章晨之間還有什麼。
我突然說,陳紅梅在你這裡睡過覺嗎?
章晨盯著我說,你問這幹什麼?
我說,想問。
章晨說,你說呢?
我說,你說!
章晨嚴肅起來,把杯子一頓,大聲說,沒有!
我笑了。因為我相信章晨說的,不管是真是假,但我就相信這一句話。
章晨還在生氣。
我為自己倒了一杯水,說,來,我以水代酒,陪你一杯。
說完,我一飲而盡……
章晨有點醉意,但不是很醉,至少酒醉心明。我知道,就在今天,一切要發生的都會發生。我扶章晨到床上躺下的時候,又問,這床是新買的嗎?
章晨用他噴著酒氣的嘴嶄釘截鐵地說,昨天剛買的!
我很滿意。我說,那我們睡覺吧。
章晨說,睡覺。
我問,你什麼時候想跟我睡覺的?
章晨說,你在衛校的時候,那次游泳的時候,我教你游泳的時候。
我說過,那天,章晨沒有喝醉,至少酒醉心明。
不要臉的
在我的生活中,多次聽到“不要臉的”這句罵人的話。大多說是從我媽嘴裡說出來的,主要是罵我的。要搞清什麼是“不要臉的”,就要搞清什麼是“要臉”,就要搞清什麼是“臉”。
我和章晨的婚事,最先反對的是我媽。憑我媽在城裡衛生系統混的熟悉程度,瞭解章晨的情況易如反掌,一打聽就搞得非常清楚,當然,我和章晨的事她也搞得很清楚。我真佩服我媽這種本領。據我媽後來罵我時運用的一些材料看,我媽已經掌握了我第一次和章晨睡覺的具體時間和地點了。那天,我媽提前回到家,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要我回家。我說我下班後有事,我媽說你要不回來,我就到醫院把你揪回來!
我知道我媽的脾氣,她說得到做得到,與其等著她到醫院來把我揪回去,不如我主動回家給她罵一罵。
我回到家後,發現我爸、我姥爺、我姥娘以及我姑都被我媽召集到一起。我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我早從我媽的口氣裡感覺到,他們群賢畢至一定是要和我談章晨的事,所以,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怎麼應付,我還給章晨打了電話,把可能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章晨可能在睡覺,說話的聲音有點懶散,但章晨還是給我鼓勁說,沒事的,他們說什麼都沒用的,關鍵是你自己。我說,我自己明白。
我想,最先對我發難的一定是我媽,我媽在家裡漸漸取代了我姥孃的發言資格,她不說話,家裡的談話氣氛就出不來。當然,在我的婚姻問題上本來就應該是我媽最有發言權。正因為如此,我把重點防範的目標也定在我媽的身上。
進了家門,緊張的氣氛就出來了。我媽正在狠狠地咬一根青凌凌的黃瓜,她右臉頰上的咬肌緊張地收放,像是對一個人恨之入骨一樣。如果我媽是在恨一個人,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我,不是我還能是誰?黃瓜在我媽的嘴裡慢慢地粉碎,我想我媽大概把我當作黃瓜,或者把黃瓜當作我了。
我爸看看我,指了指靠在電視機旁邊的一把椅子,我馬上明白他是讓我坐下。我坐下來,把每個人都看了一遍,沒有找到同志的目光,於是索性直面現實。
我問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