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前去,只聽成蘭陵嘆氣道:“此琴可是寶物,若就此燒掉,也真是可惜了。”
董庭蘭竟被她驀出此言震得一驚,正在擦拭古琴的手指刮在琴絃上傳出一個沉悶短促的怪音。急道:“姑娘此話何意?”
成蘭陵笑道:“你說得甚是有理,我們能救你一回兩回,難道還能救你百回千回麼?若你果真死掉,我們只能將你與這古琴一道燒了,也算了你心願了罷?”
蕭雲聽得心下微驚,見董庭蘭面前地上擺放著松油方蠟等物,一張錦絲小帕搭在琴上,想是此人對古琴愛惜有加,隨時擦拭調養。
董庭蘭急切說道:“我死後便是暴屍荒野也無妨,但這古琴卻是傳世之寶,切不可譭棄。”
成蘭陵冷笑道:“咱們習武之人,只對神兵利器感興趣,怎會在江湖廝殺中帶著這麼一具古琴?只能燒了省事!”
董庭蘭沉默片刻,用手輕撫琴身,忽然笑道:“姑娘真是聰慧無比,想要用激將法留下我的老命麼?你既能看出我這古琴乃是寶物,又怎能忍心毀它?”
成蘭陵輕蔑笑道:“你是死是活,與我多大相干?至於這琴麼,對有資格用它的人來說,自然是寶物,但若這世上都沒人有用它的資格了,那還將它留下做甚?據說當年玄宗皇帝也曾偏愛過琴曲,為求學藝,遍召天下撫琴聖手進宮研習。當時曾有一人被他大加推崇,並將一具‘南薰’名琴賜予此人,‘南薰’琴身有龜裂斷紋,多半便是你手中這具吧?”
蕭雲借二人說話之機走了過去,聞言走近仔細打量董廷蘭手中的古琴,只見上面隱有龜甲般的紋路,確如成蘭陵所述。董、成二人彷彿未瞧見他的到來,只顧說話。
董庭蘭自嘲笑道:“姑娘想必深韻琴理,竟然知道這個典故。不錯,此琴確為‘南薰’,而老夫正是被皇上賜琴的那名琴師。”說話間兩眼放光,仰頭望天,感慨道:“那時達官貴人們誰不以習得古琴為榮啊,只可惜皇上後來迷上羯鼓,再也不碰琴絃,天下人也都只知胡樂悅耳,誰還懂得琴曲的高雅?”
成蘭陵嘲笑道:“難道你懂麼?”這話問來,不僅董庭蘭一怔,就連蕭雲也覺得莫名其妙。董庭蘭深研古琴,若他都不懂,還有誰懂?
成蘭陵道:“論奏琴的手法,確實難有人出你左右,可琴曲的高雅,你卻並不懂。”
董庭蘭沉思片刻,問道:“願聞其詳!”
成蘭陵正色道:“你不是在哀嘆琴曲和寡,而是自傷自艾,哀嘆的是自身的遭遇!若非如此,高適便是你的知己其一,何況還有李頎、房琯等人與你知己相交,嘿嘿,‘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只怕你愁的不是沒有知己,而是不滿自己的際遇罷了!”這兩句詩她聽蕭雲順口說過,此時正好借來說事。
董庭蘭面色驚異,道:“你……姑娘怎知老夫與李、房二人結交頗深?”
成蘭陵冷笑一聲,正要答話,卻聽蕭雲說道:“這有何難?李頎曾作詩云‘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沉沉飛雪白。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葉驚摵摵。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竊聽來妖精。言遲更速皆應手,將往復旋如有情。空山百鳥散還合,萬里浮雲陰且晴。嘶酸雛雁失群夜,斷絕胡兒戀母聲。川為淨其波,鳥亦罷其鳴。烏孫部落家鄉遠,邏娑沙塵哀怨生。幽音變調忽飄灑,長風吹林雨墮瓦。迸泉颯颯飛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長安城連東掖垣,鳳凰池對青瑣門。高才脫略名與利,日夕望君抱琴至。’不就已經說明一切了麼?”這首“聽董大彈胡笳弄兼寄語房給事”乃是與高適、董庭蘭交好的大詩人李頎所作,此人也與高適一般善寫邊塞詩詞,深得軍中士兵喜愛,詩作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