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默默的聽了一陣,隨著琴聲轉折,將短笛湊近嘴邊和聲吹了起來。笛聲清脆悠揚,與琴聲的古樸幽遠相去甚遠。他儘量減短餘音,配合琴聲蜿蜒走向,卻難掩清脆笛聲天然的歡快之意。
蕭雲原本被琴聲中如泣如訴的曲意吸引,此時聽見笛聲傳來,悲切的心緒頓時猶如被射進了一絲陽光,暖洋洋的極為舒服。但卻又感到那笛聲與琴聲極不協調,生生沖淡了琴聲的感染力。
董庭蘭卻恍若未聞,閉目自顧彈奏,用手搓弦的次數越來越多,搓絃聲恰如有人低聲悲泣,配合著一個個的琴音更添悽切之意。轉眼十八拍過去十拍,曲子由搓絃聲引領變為琴音佔據主要,撥絃加快了速度,漸漸進入高潮部分。蕭雲被琴聲牢牢吸引,竟似不聞高適吹奏短笛。高適值此也止住吹笛,閉目靜聽古琴的泣訴。
琴聲越來越急,突然一個轉折,稍稍放緩了速度,變得婉轉,其中的百轉千回,仿若有人在蕭雲耳旁訴說心中積怨,令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與成蘭陵之間的情事來,一時感慨萬千,思緒左右搖擺,陣陣心酸悲傷撲面而來。
正想得出神,琴音變化又起,在悽切中透出幾個清脆的泛音,猶如對人當頭棒喝,猛然將沉思中的蕭雲驚醒過來,被琴曲越帶越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與琴曲融為一體。
琴聲在一陣急促變化中嘎然而止,當中三人皆已失魂落魄,店內也是一片寂靜,緊接著琴聲又起,一小段回覆彈奏,猶如將整曲重在聽者心頭回響了一遍,這才緩緩低去,終不可聞。
董庭蘭卻不睜眼,仰頭不語不動。良久,高適沉聲吟道:“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董大的技藝已至出神入化,恐怕就算文姬復生,所奏也難出你曲意左右。”董庭蘭聞言睜眼,輕嘆一聲,搖頭道:“我一生飄零,生不逢時,內心卻似當年文姬一般的煎熬,她曲中深意,我自然是懂得的!”
蕭雲知道二人口中的“文姬”指的是前朝末年的文姬蔡琰,其人生逢天下亂起,被擄至胡地,被迫與胡人成親,生下兩子,因感嘆飄零異邦與後來迴歸漢地與子別離,因作敘事長詩“胡笳十八拍”,並賦此琴曲。高適脫口吟出的兩句正是“胡笳十八拍”詩中結尾處兩句。
高適又道:“可惜我輕狂了些,本想與老友琴瑟合鳴一曲作別,反倒畫虎類犬了!”
蕭雲見二人滿面離愁,心下感動,問道:“高丘尉只是樂器不趁手吧?”
高、董二人同聲奇道:“小兄弟也懂絃樂琴曲麼?”
蕭雲一怔,連忙解釋道:“在下一介武夫,哪裡懂得這些閒情雅緻來的?只不過剛才聽高丘尉吹奏的笛聲雖然悠揚婉轉,卻似乎失去了此曲應有的悽切涼美之意,縱有撥雲見日的感覺,卻影響了此曲絲絲如秋雨般的纏綿悽美,反倒教人覺得略顯多餘了!”
董庭蘭圓睜雙目,滿臉不信的神情,追問道:“你……真未曾習過古琴?”
蕭雲見他神色焦急,卻又透出無限渴望,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高適說道:“蕭兄弟手指骨節突出,當是不折不扣的武人,想來確未習過琴藝。不過能聽懂這曲子中的深意,當是天生的性情中人,呵呵,你說得對,七絃古琴自古便被視為高雅之物,最不適合與別的樂器合奏,唯一能與之相融的,只有洞簫。”
蕭雲雖然不通音律,卻也聽過洞簫吹奏,聞言略一思索,道:“高丘尉所言甚是,洞簫聲幽怨迷離,與這琴聲的古雅正好糅成林下之風,確是不二之選。”
高、董二人更是驚奇,董庭蘭再無孤傲羞怯之色,連聲問道:“你……你為何要去習武殺人,唉………!”一臉惋惜之情。
蕭雲又是一怔,聽高適哈哈笑道:“知音難尋,原本不分習武或是習文,哈哈哈,蕭兄弟能作詩麼?”
蕭雲連連擺手,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