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養母,你是當年敬王爺的子嗣,按理說,這當今天下,只有你和三殿下才有德望繼承大寶,三殿下逃到東南去興兵造反,你救了那狗皇帝一命,卻被他反口誣陷,這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不平事,我們八仙看不慣了,逢人就說你是好兒男,看見哪裡人多了,咱們就開壇大講你的事情,哪怕我們分身乏術,只能對幾百個,幾千個人說,不過只要多一個人知道內情,總是好的。”
楊宗志聽得胸中翻動,蹙起眉頭喚道:“鐵柺大哥……”聲音發顫,微微滯澀,他畢竟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父王被惠宗所殺,養父養母被仁宗所害,而自己又被人誣為反賊,這些事情藏在心底裡,表面上淡然自若,實則每每回想還是忍不住悵然落淚,只是不叫人看到罷了。他卻沒料到今日聽到這番話,當引為平生知己,楊宗志端起何八姑的酒杯,向鐵柺大漢敬酒道:“小弟多謝了。”
李十二孃聽得心頭一柔,這個過去在她心目中,如同天神一般凜然不可進犯的男子,這個從來高高在上,只能讓她痴痴仰望著的少年,原來也有這般傷心事,她的嘴角撇住,彷彿想要動容的抽泣,卻又死命忍住,便將手中的酒杯悄悄的還到了他的面前。
呂三哥嘆道:“倘若事我碰到這樣的事情,就算不沉淪自苦,也當憤世嫉俗,卻作不到小兄弟你這樣的胸襟氣度,你在北郡逃命之時,聽說蠻子要率兵打過陰山,便站起來振臂一呼,小兄弟,我呂洞賓一生從不服人,只有這一回,我對你是心服口服的了。”
楊宗志哈哈搖頭笑道:“呂三哥你自謙了,你們都是義氣漢子,想過去羅天教的西門教主對鐵柺大哥的髮妻有恩,你們便連性命都不顧,隻身趕去蜀地救難,我十歲以來,受到養父的諄諄教誨,讓我報效朝廷,朝廷啊……我現在是報效不了了,可是北郡的子民即將受苦受難,我又怎能坐視不理。”
漢鍾離猛的一拍桌子,豎起手指道:“小兄弟,三弟他佩服你,我卻是對你好生尊崇,你若年紀再大一點,讓我叫你一聲哥哥,也是當的。”他的內力通玄,這般伸手拍在桌面上,激得酒水怦怦亂掃,說話時擲地有聲,在樓頂上來回震盪。
眾人哈哈一笑,各自舉杯就飲,楊宗志低頭看著面前的兩個酒杯,回頭瞥了李十二孃一眼,見到她眼眸清澈,目光旖旎的罩定自己的側面,俱是一派柔如秋水的秀媚之色,楊宗志心頭一跳,趕緊低頭喝酒,兩杯水酒又下了肚。
鐵柺大哥放下酒杯,微笑道:“小兄弟,我剛才見你喝酒如同喝水,酒到杯乾,可是碰到什麼為難事了麼,要是有的話,還是像過去那樣,你儘管開口說出來,我們八個盡力幫你作到。”
楊宗志猶豫的蹙了蹙眉頭,藍七弟在一旁笑嘻嘻的道:“怎麼,你信不過我們?”
楊宗志誒的一聲,搖頭道:“漫說各位過去在洛都城救過我的命,只說我與眾位哥哥相交義氣,小弟我便不敢有半點疑竇,只不過……嗯,只不過……”他說到這裡,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抬頭喝下,頹然道:“罷了,剛才入夜之前,我和義軍的眾位首領定下計策,明日便要趕赴陰山下的火龍村,設伏奇襲蠻子的兩路先鋒,這主意已定,卻是碰到一個難處,久久在心頭徘徊不去。”
漢鍾離哦的一聲,狐疑道:“什麼難處?”
楊宗志嘆氣道:“蠻子出兵在即,或許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我派人去陰山外打探了一下,回來說蠻子四國齊集,整頓待發,我們兵力不足,不可正面攥其鋒芒,只能暗射伏擊,選了火龍村,也是因為它是蠻子出陰山的第一個必經之地,儘量將戰火遲些引來北郡,可是……這就有些為難了,火龍村有農戶七八百人,想來逃難走掉的,至多一半,還有一多半留下來守護家園,我們借他們的農田良畝,到時候戰火一起,這些農戶,只恐凶多吉少,難以留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