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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到了二樓,看見一個小小的廁所,據說就是江青當年與房東家合用的廁所,浴缸、洗臉池和馬桶都是那時的。廁所裡剛剛有人洗了澡,地上溼漉漉的。老式的大搪瓷浴缸已經很舊了。

然後沿著走廊往裡面走,到底的一個門,就是她當年住過的房間了,那是一個三角形的房間,聽說是因為房產商買的地到這裡就到頭了,最後一間房是貼著地界造的。在那個尖角上攔出一個壁櫥,裡面安了一個小小的綠色的洗臉池,那算是江青當年的化妝間。

房間裡很暗,屋角充滿了陰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熱騰騰的慾望和惱怒的氣息,從現在黃色條子的牆紙和一套剛剛過時不久的組合傢俱的後面滲透出來,那是江青的氣息,她一生的氣息。一個人住過的房間有時比一個人的臉還能說明這個人。

這個房間是荒蕪的,潦草的,讓人想到這個女子一生大概都不會在意好看的內衣,她會在穿大領子衣服的時候儘量多露一點脖子,而將內衣領子一圈圈向裡卷。不管她在吃的東西上如何挑剔,臉色是多麼白淨。

在這裡,江青度過了她一生中作為年輕女藝人爭鋒的日子,為了出名,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廉恥,自己的臉都是工具。在這屋子裡,她和兩個有用的男子同居,一個是名編劇,一個是名導演。聽上去,可以算是香豔的故事,可並不是。江青潑命去爭,爭名不爭利,帶著苦孩子無法無天的窘相和外地人赤手空拳的奮勇,她不愛跳舞,不墜入愛河,即使是做了時髦的電影演員,也穿得像一個農村姑娘般的純潔質樸,她看不起愛情,看不起都市藝人風花雪月的小日子,她把它稱為是“糜爛的生活”。她也看不起女子的性別,雖然她儘量地利用她的性別,可她實在是鍾情於男裝的。她為了事業可以隨時放棄愛人,她演娜拉的時候說過,易卜生沒有說明女子離開了家以後怎麼辦,她想,就是“不再做玩偶,要自立”。而她的目光,不光是自立,她要做大事。那個大事是出人頭地,讓別人都成雞,而她一個人當那隻成語裡的鶴。當年那個在寄人籬下中長大的小姑娘,現在要生活加倍償還她。到以後,她貴為主席夫人,說到上海生涯時,她不在乎地說到了她的窮,可忍不住要把自己說成是當紅的第一流演員。當年把一切都貢獻出去,還站不住腳,這實在是不能釋懷!

牆上貼著新的牆紙,沒人想到要把它像什麼人的故居一樣儲存起來,這裡住了一戶人家,又換了一戶人家,牆上換了牆紙,又換了新的牆紙。這裡的牆上,在1937年的那些晚上,暴怒的江青曾抓住唐納秀氣的長髮,把他的頭往牆上狠命撞過去。她一生都有殺人的傾向,她輕易就可以將一個人恨之入骨,她恨的人,就要置他死地。這讓人想起她五歲的時候目睹父親對母親的暴力。要是這些牆會說話,它們會說什麼?江青把知情者趕盡殺絕,她不想讓人知道她三十年代在上海的事,她以此為恥嗎?當年她離開上海的時候,曾說到她不想在上海繼續“言行不一致”的生活,她曾在年輕的時候想過要從上海的生活裡自新嗎?可人人都說她其實是在拆散章泯家庭的桃色新聞裡引起公憤,站不住腳了,一走了之了。她的一生中充滿了謊言。

在那個三角形的房間裡,你還可以感到那個不快樂的大腮幫的女演員,這被貪得無厭的漁夫老婆的鬼魂附了體的女人獨處的時候,是孤獨而怨懟的。這房間裡沒有安寧的痕跡,她的生活大概也沒有過真正幸福的時光,和唐納相處時,她說過“除了自己的媽媽,誰也不能相信”。她住在這被外面的樓房遮住、終年不見陽光的房間裡,像一隻雞水淋淋首尾同向縮在殼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