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沒幾天,上面的處理結果也拿了下來。 誰都以為老馬既然託病不出,一定會託病到底,不會列席宣判會議,沒想到老馬來了,倒是其他幾個闖禍的沒好意思露臉,因為也知道部裡的處理還輪不到他們這些幹部。部裡來的欽差先宣讀對宋運輝的任命,任命宋運輝為廠長,然後宣讀對老馬的處理。 老馬鐵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而就在欽差才剛開口宣佈會議結束的一剎那,老馬提前站了起來。誰都以為老馬心頭窩火,提前離場。大家都看著老馬直著眼睛到走欽差身邊,拿起檔案仔細看了一遍,彷彿剛才老馬沒聽清楚似的。隨後老馬將檔案重重拍在桌上,轉身又走。宋運輝見老馬看完檔案,那眼睛便死死盯著他,眼神充滿仇恨,不由低下眼去不理。眾人卻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兩人的互動,會議室一片寧靜。可還沒等眾人幻想岀什麼,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只聽「啪」一聲脆響,眾人都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只見宋運輝一副眼鏡飛向牆壁,譁然碎裂,而宋運輝則是一手捂臉,踉蹌退開,早有離得最近的人衝上去,抱住激怒的老馬。老馬無法再出手,只能破口大罵:「姓宋的,你這陰毒小人。你千算萬算,你終於把我們算計了,可你等著,總有人算計你,陰謀家不會有好下場。大家都看清楚,姓宋的手段毒辣,內心陰暗,你們早日覺醒……」 老馬全力一掌,打得宋運輝眼前金星亂竄,耳邊嗡嗡不絕,一股甜腥味在嘴裡瀰漫開來。宋運輝猝不及防,更是無法回手,好不容易才能穩住身形,還是被同事衝上來扶住才罷。他看見老馬嘴唇歙合似乎是在罵他,可他驚恐地發現,他聽不見,耳邊的嗡嗡聲蓋過一切。他無法管老馬說什麼,強自鎮定,大聲喝道:「老馬,如果還是男人,你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要再丟人現眼,我言盡於此。」在說話的當兒,眾人都見到有血沫從宋運輝的嘴角緩緩淌下。他說完這些,才對扶住他的人道:「送我去醫院。」 好多人反應過來,要麼簇擁著宋運輝離開,要麼收拾起紙筆離開,誰都不願留下陪伴大勢已去的老馬,只留老馬一人跳腳怒罵,罵到沒有意思才收口離去,從此東海廠沒有了老馬。 宋運輝雖然被大群人簇擁著,可滿心都是荒涼。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若是換作剛畢業的時候,他仰首看到上層打架,他會罵一聲無恥。因此可想而知簇擁著他的這幫人心裡在想什麼,他能看見這幫人的口是心非,可他無法驅趕他們的簇擁。他索性一言不發,閉目養神,什麼都裝聽不見,其實他在接近醫院的時候,已經能聽到車外的聲音,好在醫院確診他耳朵問題不大。 又被大夥兒簇擁上車子,宋運輝才坐上,司機就問:「宋廠長,回家還是去廠裡?」 就那麼簡單一句話,宋運輝卻是一時答不上來。他愣了一下,往後視鏡一照,鬱悶地靠回車椅,好久才道:「批發市場。」 他應該回家的,可他這樣子沒法面對父母,尤其是女兒。他怕看到女兒純淨的眼睛時心虛,不由想到精靈似的梁思申,真不知她的官僚父母是怎麼教育她的。 心煩意亂間,看到車子走上去市裡的公路,那是去尋建祥那兒的路,可宋運輝忽然又不耐煩地跟司機說:「回家,開回家去。」 司機沒吱聲,但開始找地方調頭。宋運輝又恢復沉默,但漸漸地,一種可稱之為愉快的情緒如醉酒般在全身瀰漫,和著避震很好的進口車的輕顫,和著坐滿四個人卻依然保持的嚴肅緊張的靜謐,混成只可意會的美酒般醇厚的享受。 因此下車的時候,宋運輝雖然鼓腫著一邊臉,口齒也是含糊的,卻已一臉滿不在乎,大度地吩咐陪他坐了一下午悶車的同事回去好生招呼欽差,也讓開始著手準備小規模歡送老馬的活動,具體讓看老馬自己的意思。 晚上,尋建祥從妻子那兒獲知訊息,打電話過來關心宋運輝,宋運輝只是捂著冰毛巾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是代價而已。尋建祥金州出身,瞭解大企業的那些桌面桌底較量背後的齷齪,但對於宋運輝這回以一個耳光換來正位背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