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往往意味著一個流浪歌手的全部身家,願意
為此拼命的,大有人在。
大軍也被數次沒收過吉他,我目睹過一回,據說
那是一把跟了他十年的吉他,他和旁人不一樣,完全
不反抗,低著頭收納碟片、口琴、搖鈴,臉上一抹
笑,逆來順受的一抹笑。
被同行欺辱,被遊人輕蔑,被制服制裁,他永遠
是淡定相對,這幾乎讓我以為他是個有信仰的人。
我不想賣碟了。
於我而言,在麗江賣唱更多的是一種生活方式,
並非真的要靠幾張cd 來維繫生活。世道艱辛,謀生
不易,再和大軍賣唱的時候,實在是不忍心把自己的
碟片擺出來。我多賣一張,無形中等同他就少賣一
張。但他不肯,每每堅持兩張專輯並排放在面前,有
人要買他就說是兩張一套,一套一百元。問津者往往
嫌貴,問只買一張可不可以,他就力推我的碟,還替
我唱專輯中的歌。他那時並不知曉我其他的職業身
份,我每每尷尬萬分地接過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從未有求於我,只是用一種最樸素的江湖道義
來處世:哪怕讓自己唯一的謀生手段打折,也要兼顧
兄弟的溫飽。後來,他知曉了我的根底兒後,依舊是
賣唱時力推我的碟片。我說,我不缺這個錢啊。他
說,你開銷一定很大,掙點兒錢換張返程的機票也是
好的哦……
這都不是錢不錢的事,我知道,這些年他只是習
慣瞭如此待我。
行文至此駐筆片刻,感慨良多。
江湖十年燈,搖搖曳曳,映照過不少人情練達、
世態炎涼。
這條路上,同行者良莠皆存,秉俠義古風者於其
中不過二三子,大軍是其中一人。於情,他是個兄
弟,於義,他算一位落拓街頭的君子。
我是個好交朋友的人,號碼簿裡一度幾千張名
片,我也是個酷愛折騰的人,十年來大起大落,風光
過,落拓過,經歷過幾次巔峰和低谷,也經歷過幾次
生死。起起伏伏間的倥傯,翻翻手機,屢屢發現能打
個電話聊聊心事的人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33 歲後,在給自己的朋友圈子做加法時,我開
始越來越謹慎。
該做做減法了。
篩盤搖來搖去,留下的才會是金子。
拍一部胸無大志的電影
那個艱難的時期一起賣唱的還有後來d 調酒吧的
路平、跑調酒吧的靳松、小植、凡間酒吧的晴天等等
一批人。大家因為民謠音樂相識,後來這些人被譽為
麗江民謠的代表,分別開了自己的酒吧或火塘,組了
自己的樂隊,有了穩定的收入,在豆瓣上開了自己的
音樂人小站,開始全國巡演,在地下半地下的民謠圈
裡一個接一個揚名立萬。
往事經年,箇中亦有鬩於牆的兄弟,而當時那種
相互扶持集體勞作,一瓶飲料分著喝的時光卻永留我
心,故而在記憶裡,那個時期的賣唱,有了一種有福
同享有難同當的意味,恍如聚義梁山。
大軍經常扮演爛好人的角色,有些初到麗江的歌
者找到他,希望和他結伴賣唱,他從不懂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