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死去弟兄的名字或綽號,總是板著張撲克臉的方佑淳也數次捂著臉抽泣,抓住老部下的斷臂久久不放,弄得一旁的吳銘和兩個小夥子全都雙眼溼潤。
斜陽西下,紅霞滿天,哭夠笑夠的船老大幾個才下底艙,開始例行檢查,似乎渾然不知他們流過血灑過淚的龍游城就在河岸上。
客船在龍游沒有停頓,等到距離龍游城越來越遠幾乎看不見時,恢復過來的方佑淳才低聲告訴吳銘:
“這班船是十幾個退役弟兄湊錢買的,在衢州至杭州航線上四天一個來回,從那天到現在,就從來沒有在龍游城碼頭停過。”
桌上的酒菜還剩一半,晚餐又要開始了,在二層頭等艙休息的方大嫂和方稚淳也被船老大等人恭敬地請上來,兩個船上夥計麻利地端上兩盤魚蝦和一盤大螃蟹,少不了一罈窖藏的衢州名酒錢江春。
喝著杯裡度數不高卻甘醇柔順的佳釀,吳銘才記起從衢州水域開始,腳下的滔滔江河已經叫做錢塘江了。
深夜,身心疲憊的吳銘躺在頭等艙的二層鋪位上,思緒繁雜久久難眠,雖然閉上眼睛,但還是習慣性地將白天的事情回想一遍。
方佑淳給吳銘帶來的感觸很多,這個三十八歲正當壯年的浙西漢子性格堅毅沉默寡言,卻在無意中流露出他軟弱的一面,也是極為摯誠重情重義的體現,這樣的人一旦成為兄弟,他會為你默默地去做一切他所能做到的事情。
吳銘認為這樣的人值得欽佩,值得深交,不枉自己為他所作的一切,而不是像原來那樣心生惻隱與同情,全都是看在昔日挺著個大肚子到處奔走,如今帶著孩子艱難救夫的方大嫂面子上。
轉念一想,吳銘不由得啞然失笑,本來就沒指望任何報答,到了杭州就得分手,下次見面也不知何時,想這麼多幹什麼?
恍惚中,吳銘感覺到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自從太金山遭到圍捕之後,這種直覺一直伴隨著吳銘,每到危險來臨之際,心裡總會湧起危險的預兆,說不清道不明卻令他極為不安。
吳銘睜開眼睛望過去,斜對面鋪位上的方稚淳飛快地閉上眼睛,可窗外星月照映下她眼中閃爍的剎那光澤,已經落入吳銘眼裡。
吳銘的心臟不安分地狂跳起來,進而引發了生理反應,某個部位堅硬如鐵,害得他只能佯裝翻身去,由此度過了一個紛紛亂慼慼然的不眠之夜。
第一卷亡命天涯 第42章無心插柳(上)
旭日冉冉,晨風清爽,錢塘江兩岸金黃的稻穗隨風搖曳。
頂層甲板上,獨臂船老大鐘長慶和兩個夥計趴在臨時支起的桌面上,全神貫注地觀看吳銘用鋼筆畫出的小型內河運輸船結構,不時驚訝地議論,感到非常震驚和新奇。
吳銘畫完,開始逐一解釋這麼設計的原因,虛心地解釋說這是自己從一本外國雜誌上看到的,必須經過專業人員的重新計算才行,這只是個大概,完了詢問三位行家的意見。
鍾長慶忍不住問道:“兄弟,按照這份圖紙和你原先的要求,我怎麼覺得這船像小型武裝運輸船啊?”
其他兩人也隨聲附和,其中一個說:“恐怕武裝運輸船都沒這船好用。”
吳銘真想說老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過還是沒敢說出來,只是虛心徵求大家的意見行不行?三人商量一下,最後覺得可行,就是投入的錢恐怕要比一般的運輸船多三成。
吳銘大喜過望,連說錢不是問題,既然各位老哥都是行家裡手,又有門路在杭州錢江造船廠定製,從美國進口的柴油發動機和船舶鋼板都一樣,只需兩萬二千元,價格比起上海那邊的公開報價低了近四分之一,怎麼著我也得厚著臉皮麻煩幾位老哥幫忙定做兩條。
三人都非常仗義,對吳銘拯救老長官一家的義舉更是欽佩不已,因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