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十幾年時間裡,他慢慢養成了這麼一種依賴性和認同感。
他依然不願意接近爹茂響。甚至在迎頭碰見他時,也是低頭避讓而過,沒有啥話可講。大多的時候,都是茂響主動地打招呼,熱熱地問候他,叫他到家裡去玩去吃飯等等。杏仔只是順口答應著,卻從未踏進他和滿月居住的那座小院。
這讓茂響十分喪氣,又非常傷心。其他的事,他都能擺弄得順順當當舒舒坦坦的,唯獨擺弄不好自己的親生娃崽兒。有時,他甚至都懷疑,這杏仔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種兒,咋就不認他呢。由是,他時常感到苦悶委屈。苦悶狠了,委屈緊了,他就對著酒撒氣。酒勁兒一旦上了身,心中的苦悶委屈又翻了倍地折磨他。情急處,他便偷偷地一個人窩屈在沒人的地方抹眼淚。
有次,他正蹲坐在村外杏林子邊上偷抹眼淚的時候,恰巧叫茂生撞見了。茂生嚇了一大跳,問是咋的啦,挺大個人,咋哭了呢。
茂響守著哥,愈發不加掩飾地哭出了聲,說杏仔就是不認他,對待自己比對待外人還生分呢。
茂生也被弟弟的痛苦模樣軟化了心腸。他教茂響道,你也甭用焦心。我從旁多開導他,你也常籠絡他。畢竟是個毛孩芽兒嘛,能有多大的心勁兒吔。用不了多長時間,杏仔也就回轉心意哩。
第九章 一地杏黃4)
茂響就聽了茂生的話,千方百計地要討好杏仔,時時處處地想法籠絡他的感情。他叫滿月做了好飯,叫她去喊杏仔來吃。杏仔不去,說我都在爺孃家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哩,不習慣去別家吃呢。茂響就去找柱兒,叫他跟杏仔一塊家去吃飯。誰知,柱兒也不願回去,說,叔,我實在離不開門頭哦。人一走,店面就得關門,生意也就停了,沒法兒吔。其實,柱兒不願家去的因由,茂響心裡一清二楚。只是沒法把話頭兒戳破罷了。
漸漸地,茂響對柱兒有了氣,認為他是在有意看自己的笑話,故意不願意幫他,就借了杏仔的事折騰他吶。
這個時候,終於在中學裡考完試的幾個崽子都回到了村子。他們要在家裡耐心地等上一個暑假的時間,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直接去縣城上高中,還是繼續在鎮中學裡複習一年,留待明年再考高中。或是輟學不上了,跟杏仔們一樣,老老實實地下地幹活。
茂響知道鍾兒嘴饞,又手腳賊懶。見天兒想著如何吃點兒好東西,或是安安閒閒地蹲在家裡看看書,算算試題,就是不願意下地勞作。他抓住鍾兒的弱點,首先從他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他叫滿月做了好飯,就去喊鍾兒和杏仔來吃。儘管杏仔不願意去,但有鍾兒在一旁極力攛掇,又有茂生在旁邊好歹勸說,他也就去了幾次。
漸漸地,杏仔發覺,親爹茂響似乎也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麼可惡。甚至,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融進了他的心裡。於是,他不再如往日那麼厭煩他。再見到茂響的時候,也能主動打聲招呼,不像先前那麼生分了。
這讓茂響高興萬分,有時還高興得半宿地睡不好覺。他覺得,杏仔畢竟是自己的親娃崽兒,有著不能割捨的骨肉情緣。是自己的親崽子,總不會跑了的。
在茂響高興的同時,滿月卻在暗自惆悵。由杏仔的日漸熱乎,她想到了柱兒,想到了這個自小就沒了爹拉扯的苦命娃兒,想到了即將面臨娶妻生子卻又身無片瓦存身的親骨肉來。
北山村的秀芳家已經來相看過了,十分清楚她家裡的現狀。她家裡人對柱兒本人和他經營的店面很是滿意,也同意在年底前把秀芳送過來成親。但是,秀芳家人提出了一個條件來,就是要新蓋上一座院落。至於其他的傢什物件,能置辦多少算多少。置辦不全的,都由秀芳家一手包攬了。這要求一點兒也不苛刻。可以說,是通情達理到了叫村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誰家也不願看到,自己的娃崽兒結婚後,連窩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