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東風破,楓染紅塵誰看透?
籬笆古道曾走,荒煙漫草年頭,分飛後……
孤獨嘹亮的聲線,卻只是輕聲的低吟。
我呷過一口醉生夢死,感到體內的悲傷沿著時間湍急回溯,轉眼逆流成河。
小女敬公子一杯,廖表心意。一曲終了,她端杯一飲而盡,停杯再望她時, 眼中淚光閃爍,漾著幾分醉意。
舉杯回敬,想稱讚一下她的歌聲,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麼寂寞的歌聲,如何誇讚?
我將大半杯醉生夢死一飲而盡。
這樣你來我往喝了三杯之後,言語漸漸多了起來,她講了許多自己的事情:
本生於京城城郊的開開始敗落書生之家,家父幾次參加科舉不第,將一生的心血的都傾注到她的身上。在父親的栽培下,霖五歲便能將數百首詩詞倒背如流,七歲開始作詩,十一二歲時,便已名貫京城,為諸多文人所稱道。十三歲被父親嫁與當時的京兆尹溫璋之子,以求光耀仕途,不想霖卻不願從命。接下來便發生了我們在在林中從群賊手中將她救出那幕。
那次一別之後,又發生何事?
我有些好奇,想知道她這三年的時間又經歷些什麼。
被家父尋回之後,我只是哭鬧,作何也不願嫁。家父迫於無奈只有退掉了那莊婚事,之後,便一病不起,斷氣時,家裡已經為他的病花光了最後的積蓄。母親變賣房產償還父親為求醫所欠的債款,遣走了僕人,在柳巷雲集的平康里找了一家便宜的住所,靠著給附近青樓娼家作些針線和漿洗的活兒來勉強維持生計,母女相依為命。一日,一位來自江陵的名門之後登門,說是慕名來訪,並以江邊柳做題,著小女賦詩,小女見其貌英武,氣質儒雅,不似那般無理取鬧的紈絝子弟,便認答作一首: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來人聽罷,甚是驚奇小女才情。又對小女之前的習作一一仔細閱過,並詳加指點。小女見與其交談投機,又見來人平易敦厚,便索性將其認作師傅,以師徒之禮相待。
從那以後,他隔三差五就來一趟,慰寒問暖,對小女詩作認真品評指點,對家母更是百般照顧。後來,家母身染重疾,也虧得有他尋醫問藥、仗義疏財,如此這般,從未間斷,直到家母病故。
殮葬家母后,見小女無依無靠,他便承擔起小女所有的飲食起居的費用,卻從未戩越師徒之禮。小女見其對自己疼愛有加,遂以身相許,索性嫁給他,一半是為報恩,一半也是因愛慕其才情。這眉峰聚,便是他出資依小女心意而建。
如此說來,姑娘雖經歷飄零之苦,喪親之痛,但如今能有這般境遇,也算是不錯啊,為何剛才曲中卻作淒涼之音?
公子有所不知。她放下酒杯,專注地望著遠處院中塘中月色下的睡蓮,悲傷隱去,留下一陣微醉的空幻與清寂。小女雖嫁得一個品貌才情稱得上是人傑的好夫君,卻終究只是一妾。相公在江陵家中,已娶有一妻裴氏,相公赴京任職快盈漫一個月,卻遲遲不見來接,三天兩頭的來信催促,夫君無奈,只好南下將家眷接來。不想此去半年,卻杳無音訊。
若姑娘真的思念夫君,尋他便是。
相公曾言其妻裴氏為人性妒,未有書信,切不可南下。
你相公是江陵人氏?
江陵鏡浦人氏。
可是當朝吏部左補闕李億李子安大人?
正是。
這個圈子真的很小。歌舞聲平的亂世,所有的恩怨興衰都隱藏在表面的繁華之下。有恩怨便會有麻煩。江湖中的人,很多是靠替人解決麻煩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