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屁股奔了四九城裡逍遙。
照舊是拿著家裡頭大把的銀子四處廝混,為了名頭好聽,更為了仗著這些個名頭朝家裡要錢,馮六爺差不離是五行八作全都廝混一遍,拿銀子買回來的頭銜輩分更是車載斗量。當年在四九城裡走一遭,差不離是個人遠遠見了馮六爺都要打招呼請安——都沒人把馮六爺當個活人,都把馮六爺當作一座會走動、能喘氣的金山!
就那時節,進戲園子得坐二樓的偏廂雅間。耳朵裡聽著鑼鼓點一響,那從出將臺口亮相的旦角兒指定是斜斜一眼朝著馮六爺先飛過去,這就立馬能聽見馮六爺吊著嗓門吆喝一聲——好!
這之後,馮六爺身後跟班扔出來滿把的大洋,立馬就能砸得臺上鑼鼓班子的樂師們腦袋上冒出來幾個青疙瘩!
酒樓那是說死不去的,想吃點啥了招呼一聲,酒樓裡的大師傅就得麻溜兒帶著全套傢伙什上馮六爺在四九城裡置辦的宅子上來巴結著!拿出看家手藝伺候得馮六爺吃喝舒坦了,少說都能用炒菜的大翻勺捧回去一勺大洋!一個月伺候馮六爺這麼吃上七八頓,得來的賞錢都夠在四九城裡攢小半套四合院了!
衣裳那得穿瑞蚨祥的。鞋子必定要是內聯升的,煙荷包不是繡像衚衕裡的頭牌繡娘翠姐兒做的不戴。手上的古玉扳指那都得奔著大宋朝算年頭。。。。。。
可老話說得好——樂極生悲!
還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馮六爺家裡頭先是遭了強盜洗劫,錢財損失還先不論,家裡頭人命就丟了好幾條,連馮老太爺都在這場劫難中一命嗚呼。在外面做著的幾趟生意也都蝕了本錢,眼瞅著家裡頭境況就是一天不如一天。有幾個無良僕人眼瞅著場面不對,也就扎堆耍了一出惡奴欺主的把戲,捲了家中僅剩錢財一鬨而散!
家中斷了供養。身無一技之長,馮六爺壓根就淘換不來個飯轍。再加上平日裡遍地灑金錢的用慣了手腳,在四九城裡面置辦下來的房產不出倆月就發賣了出去,就連身上掛著、戴著的玩意也都紛紛進了當鋪行!
前後煎熬了小半年的功夫,馮六爺也就剩下了身上一身衣裳、腰裡幾個大子兒,進茶樓都叫不起一碗爛肉面充飢。。。。。。
眼瞅著這日子就得過不下去,往日裡好得蜜裡調油的朋友見了面也都裝不認識。馮六爺正愁得沒著沒落的,卻湊巧撞見個梨園行裡剛進四九城的崑曲班子唱三天打炮戲,不收一個大子兒敞開了大門迎客,好久都沒能聽戲的馮六爺自然順著人流湧進了那家戲園子。
也是趕巧。那崑曲班子裡的鑼鼓班子手藝還算不得地道,開場一段‘急急風’的鑼鼓點裡愣是叫馮六爺聽出了茬子。被人流湧到了戲臺子跟前的馮六爺也是鬼使神差,指著那出了茬子的鑼鼓班子亮開嗓門好一通教訓,從打鼓的小鼓棒子該砸牛皮鼓上哪個點兒,到銅鑼掛架的手勢該是怎麼個前翹後低,一通大忽悠下來,愣是把那鑼鼓班子教訓得悶聲不吭,更把那戲班子的班主嚇得從戲臺子上跳了下來,打躬作揖地求著馮六爺嘴下留情,也好賞外路來的戲班子一口飯吃!
話裡話外的一通周旋,再鬧明白了馮六爺身上還掛著個梨園行裡‘定’字輩的前輩身份,那外路來的戲班子班主還真以為是撞見了前輩高人。殷勤款待暫且不說,臨了了還打躬作揖地在馮六爺那空蕩蕩的衣裳口袋裡塞上了硬邦邦十塊大洋,說是給梨園行裡前輩的孝敬錢,更得多謝梨園行裡前輩的指點!
猛不盯得了這麼一回好處,早過得悽慘落魄的馮六爺腦袋瓜裡猛地就開了竅——既然花錢買了這許多身份、輩分,那怎麼就不能指著這身份、輩分掙錢吃飯,捎帶手的還能耍個威風呢?!
用打從孃胎裡出來之後最快的速度,馮六爺拿著那十塊大洋給自己重新置辦了一身能見人的衣裳,再尋了個還算是乾淨的小店好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