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的話,欽宗聽著順耳,龍心大悅,意猶未盡。第二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九日,欽宗又下旨召見。
這次,兩人談的是軍國大事。李綱向皇帝進呈了著名的《論禦寇用兵札子》,縱論金軍入寇以後的局勢和對策,顯示出他很不一般的戰略眼光,決非只懂舞文弄墨的書生可比。
他說:金國大軍入寇之後,兵勢迫急,國事可憂。而廟堂大臣,紛然驚擾,起初無禦寇之先定之計,繼而所發命令,皆失事機,使四方州縣無所適從,萬民無所依託。而陛下初即大位,因謙虛之故,威信未立,號令未行,賢材未用,奸邪未去。如此,何以抵禦大敵、守護宗社?
然後,他一口氣提出了二十條建議。針對當前戰守、統兵、募兵、錢糧、兵器、情報等方面問題,逐一道來。
他對抗擊金軍的戰略設想,總體上是一個“守”字。金大軍深入,戰線過長,人地生疏,不可能久留。因此宋軍只要堅持“固守之策”,早晚可以看到金軍狼狽撤退的時候。李綱的辦法是:大量招募士兵與民夫,廣張聲勢,屯軍在要害地段,堅壁深壘,不與爭鋒。等其氣墮,再議征戰也不遲。
他分析:金大軍侵入,目的無非有五:一、要求“尊大之禮”,也就是要求大宋承認金國的皇帝之尊,抬高自己;二、索要叛民;三、想要多加一些“歲幣”;四、責備我方首先敗盟的責任;五,欲割河北之地。
對於“尊大禮”,李綱的意見是:不管他那麼多,不妨屈體事之,他願意叫什麼名號就叫什麼名號,反正又大宋又不實際損失什麼。
對方請求歸還降人,這也不妨答應。把那些從大金跑過來的降人統統遣返,以示我們的誠意,且今後再不用提防這些桀傲不馴的降人了,又省去了養活他們的錢糧柴火,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對方要求增加“歲幣”,則不可答應;只能答覆說:按照舊約,燕雲歸中國,歲幣才可倍於大遼;如今金既敗盟,燕雲之地全部拿走,還談什麼增加歲幣?
至於對方欲求割地,則可答覆:祖宗之土,子孫當固守之,雖尺寸之地豈可割以贈人?假若割了,再有所求,我方又將送什麼給外人?一旦割讓河北,險地就盡在對方手中,我朝將何以立國?因此,對這一條,當擇善辯之士,以死爭之。
在這個札子中,李綱對今後應做的軍事部署,說得詳盡、透徹、周密,令人驚歎。看來他平時是沒少閱讀兵書,也沒少在實踐中下工夫琢磨。
比如,他建議:以朝廷大臣三人,各率精兵十萬,分駐大河以北、以南和以東。便宜從事,朝廷不加干預。三帥各據險要堅守,慎勿與戰。讓敵寇有所顧忌,不敢深入。如果敵軍一旦深入,我軍就可斷其糧道,然後審時度勢,發兵攻擊,敵人必逃。
欽宗看了他這摺子,大為歎服,連連點頭稱是。
此時的欽宗,多少緩過了勁兒來,不再張皇失措了,頗有些重振天下的抱負。轉年正月初一,他下詔,鼓勵中外臣民上書言朝政得失。正月初四,又下詔,改元“靖康”,一時間頗有一些新氣象。
可惜,這位不想當皇帝的皇帝,實在是生不逢時。他上任之後,國家的形勢既不“靖”,又不“康”。“靖康”二字,反倒成了中國古代史上最屈辱的一個年代標記。
與此同時,李綱還上了一道請求把徽宗尊為“道君太上皇”的奏疏,就很關鍵的皇帝名份問題,發表了意見。
徽宗退位之時,只想著怎麼趕緊卸掉擔子就好,況且他覺得皇家的事就是他們自家的事,所以沒跟任何人討論。他給自己定的名號非常欠考慮,叫做“道君皇帝”。這樣一來,一國之中就有了兩個皇帝,實為史上所罕見。這兩個皇帝,在法統上都擁有相等的權力,那麼退位一事就成了口頭約定。一旦徽宗想復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