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咳一聲,那留著花白辮子的老人也是慢條斯理地點頭稱是:“清客者,清苦之過客也!說句該打嘴的話,哪天這民國也像是大清朝似的倒了城頭大王旗,兵荒馬亂之中,我等清客,也就只能依賴著在這秋蟲會賭局上得來的幾個小錢,求個三餐溫飽。。”
仰天打了個哈哈,齊三爺眯起了眼睛,來回掃視著雅間裡幾個共同攢局的同伴:“幾位的話,倒也的確是有幾分道理!攢局開賭,幾位真金白銀的押上來,要是贏了,那莊家就。。”
不等齊三爺說完,段爺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八仙桌上杯盤亂跳:“痛快!到底是德勝門齊家主事的爺們,吐口唾沫砸地上就是個坑!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一碼歸一碼,坐莊該賠出去的那一成,我一個大子兒都不賴;要是我押對了寶。。”
同樣打斷了段爺的話頭,齊三爺也是狠狠一拍桌子:“自然是立馬照賠!”
眼中精光一閃,那乾瘦的中年漢子與那留著花白辮子的老者幾乎同時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小酒盅,遙遙朝著端坐在椅子上的齊三爺一舉:“齊三爺爽快!”
同樣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小酒盅,齊三爺卻只是淺淺地啜了一口,卻又再次將那小酒盅放回了桌子上:“既然幾位都說我爽快,那我今兒也給諸位交個實底——花旗銀行裡面,兄弟我存了五十萬大洋!德勝門齊家名下的產業,分到我手裡頭的,一天之內也能變現個四五十萬!既然諸位都這麼看好了納九,那兄弟我也不矯情——這差不離一百萬大洋,明兒我就全押到納九身上去!”
得意地看著八仙桌邊那幾張驟然間變得瞠目結舌的面孔,齊三爺回頭看了看侍候在自己身後的管家:“別光傻站著,給幾位爺算算,這麼一倒騰下來,德勝門齊家得賠出去多少?這幾位爺該掏的那一成又是多少?”
從袖子裡摸出了個小巧的算盤,管家一邊飛快地撥弄著只有櫻桃核兒大小的算盤珠,一邊唸唸有詞地絮叨著:“照著眼前的賠數算,德勝門齊家傾家蕩產,勉強算是能賠出來眼下收了的所有押票。。差不離一人掏個小二十萬大洋,也就齊活兒了!”
將自己面前小酒盅裡所剩無幾的山西老汾酒一飲而盡,齊三爺很是得意地舉著手中的空杯,笑眯眯地看向了同桌的三人:“幾位爺,雖說過了今年的秋蟲會,德勝門齊家就算是在四九城裡沒了字號,可我齊老三還在,還能吃香的、喝辣的,鬥蠍攢局玩戲子!到時候要是還有什麼好局要攢,幾位可千萬別忘了我齊老三!”
‘嘩啦’一聲,那乾瘦的中年漢子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雙生得頗為狹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齊三爺那帶著笑容的臉孔:。。好手段!以勢壓人,您倒真是不怕嘴張得太大了吃噎著?!”
伸出了一雙巴掌,那留著花白辮子的老人也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子,只顧著將伸出的兩隻巴掌胡亂搖晃:。。齊三爺。。得之不易,這可是老朽的棺材本啊。。二十萬,真要是讓老朽賠出二十萬大洋,只怕齊三爺就只能在永定河中。。”
眨巴著幾乎要被肥肉擠得看不見了的眼睛,段爺倒是一言不發,像是個沉得住氣的模樣,依舊伸著筷子在自己面前的菜盤子裡夾菜,但筷子卻像是不聽使喚,直愣愣地伸進。。
取過了浸在酒插子裡的小酒壺,齊三爺慢慢地為自己續上了一杯山西老汾酒,卻是絲毫不理會同桌三人的話語,只是自顧自地低頭說道:“幾位爺也甭打什麼冤枉主意,哪怕是我齊老三今晚上出不了燕來樓,明天最少也得有五十萬的賭注押出去,同樣能叫幾位爺陪著我一起,咱們陰間再去攢局。。不怕諸位笑話,憑著齊老三往日裡攢下的那點人脈,保他三天平安,也還不難!”
悄悄鬆開了握在腰後短刀刀柄上的巴掌,乾瘦的中年漢子慢慢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乾澀著嗓門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