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打量著黑暗的衚衕深處亮著黃燈籠的地方,相有豹一把抓住了德貝勒的胳膊,抬腿朝著那沙床子店走去:“德貝勒,這事兒一時半刻的我也跟您說不明白,您也多包涵,趕緊領著我去找到那物件,我有急用!”
被相有豹拽著胳膊一路趔趄地小跑著,德貝勒卻是很有些心虛地朝著相有豹說道:“相爺,那沙床子店裡歇著的可都是折籮行裡的人,差不離能有十來號壯棒漢子!就咱們倆去。。。。。。怕會吃虧?要不。。。。。。。您再叫上倆人?”
腳下不停,相有豹頭也不回地朝著越走越朝後出溜的德貝勒低叫道:“左不過就是去尋個不值錢的物件,又不是跟人搶折籮買賣,能怎麼吃虧?再說了,大不了咱們多給幾個錢,買還不成?”
話語聲中,腳步飛快的相有豹已經拖拽著德貝勒走到了那亮著黃燈籠的沙床子店門前。
老話都說鳳凰棲梧桐、麒麟飲甘露,四九城裡富貴人行走坐臥的講究排場,真要是全須全尾的顯擺出來,叫尋常百姓看一眼都覺得心驚膽戰!
就單說一個睡覺的地界,墊被那得是湖棉的,床單必定是蜀繡的,新被窩裡子非得是彈過七遍的淮棉套子還得是裹著軟宮緞子的被面,要不這人睡著都不踏實!
可老話還有一句,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遭不過的罪!
四九城裡那些個賣力氣扛活兒的力巴們,從來都是在雞毛小店裡頂牆一溜通鋪睡過去,一領葦蓆子下面鋪著把麥草都算是講究。那被裡被面老早就瞧不出顏色,烏油油黑漆漆朝著人身上一蓋,喘氣都不敢用鼻子——那味兒足能燻死一頭驢!
可就算是這樣十來個大子兒就能住一宿的雞毛小店,四九城裡想住卻又住不起的爺們拿眼睛瞧著,心裡都覺著那就是皇上的寢宮了——好歹還能有個被窩張蓋,大冬天的能窩裡面待上一宿,那就差不離是撿回來心頭一縷還陽氣。
為求在十冬臘月的天兒有個能讓人活命的地方,沙床子店也就這麼冒了出來。
也沒鋪、也沒蓋,沙床子店的掌櫃從河邊弄回來些幹沙子鋪屋子裡,差不離的再生上一爐子半紅不紅的煤火,好讓那屋子裡多少有些熱乎勁。
大柵欄的力巴、賣折籮的苦哈哈,還有那各路腰裡頭沒了銀子、肚子裡沒了食的爺們,天一黑就搶著鑽進沙床子店裡,在最靠著火爐子的位置上搶一片地盤。渾身上下脫了個光溜溜地朝著勉強有點熱乎勁的沙子裡一鑽,好歹也就能對付一夜!
到得天明時,一群赤條條的爺們從沙子裡鑽了出來,各自穿上勉強能擋擋風的破爛衣裳,三三兩兩奔了各自尋活路的地界,求一口吃食、再求幾個能讓自己今晚上還能睡進沙床子店的大子兒。自然也有那頭天還在沙床子店裡一起鑽沙子的爺們,有幾個晚上沒來,那就是再也不會來了。。。。。。
打眼瞧著被相有豹拽著胳膊走進店門的德貝勒,沙床子店的掌櫃睜著一雙惺忪睡眼,懶洋洋地朝著德貝勒伸出了一隻巴掌:“您倒是回來得叫個快?五個大子兒。。。。。。”
很是心虛地伸手指了指相有豹,德貝勒的嗓音裡明顯地帶上了幾分顫抖:“是這位爺。。。。。。我們就是進去尋個人。。。。。。。”
堅定地將那隻巴掌伸在德貝勒面前,那沙床子店的掌櫃也不說話,只是哈欠連連地搖著頭,擺出了一副不給錢、沒商量的架勢!
從衣兜裡摸出了十個大子兒放在了沙床子店掌櫃的手心,相有豹拽著德貝勒撩開了那烏油油、黑漆漆的厚棉布門簾,一頭扎進了鋪著沙子的裡屋。
屋內並無燈光,只有屋子中間的沙地上戳著個用麥草攪合著黃泥裹著的爐子,幽幽地閃動著些火光。圍繞著那半紅不紅的爐火,二十來號鑽進了沙子中睡覺的爺們只露出了個腦袋,乍然一眼瞧過去,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