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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又引來她鋪天蓋地一片驚叫。在連續的高聲責罵中,我只聽懂了電影中日軍吼過一句“八格(笨蛋)!”

我縮在牆角,渾身顫抖著,不敢去看那張憤怒的臉。這時,一位40歲左右、身著和服、打扮得很體面的太太走了進來。她沒看見地上的水,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向前撲去。“當心!”中文衝口而出。我一把抱住了那婦人的雙腿。她搖擺了幾下總算站定。雪白的日式足套已被濺溼。“媽媽,怎麼了?”跟進來的一個女孩子,慌忙扶住了母親,低頭看見跪在水裡的我,又是一聲驚呼。我的一雙髒兮兮的手正緊攥著她媽媽美麗的和服裙襬。我趕緊撒手,衣服上已經留下了兩個完整的髒手印。

5。像洗茶杯那樣清掃廁所(2)

闖禍了!我嚇得站了起來,向後退去。和我一起幹活的日本老太沖上來,小雞啄米一樣頻頻地向那位闊太太鞠著躬。大概在說我是個外國人,剛來的,不會做事,實在對不起!邊說邊把我拽過來,拿她那雙剛剛掏過廁所,還戴著塑膠手套的手摁著我的頭讓我鞠躬道歉。

過腰的長髮在眼前不停地抖動著。我這十幾年都是被人哄著,捧著,慣著的,哪裡向人低過頭。頓時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湧上心頭。我梗著脖子,有一種士可殺,不可辱,決不向你日本人低頭的“豪邁氣概”。闊太太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憤怒,她招招手,意思好像是要我跟她出去。

這對一向高傲的我來說是振聾發聵的傷害

“她會不會要我賠?沒錢會不會打人?聽天由命吧。”我默默地跟隨著她走出了廁所,她開始向我問話,我又累又氣,什麼也聽不懂。看她的神態還和氣,我只能拼命地回想起上午剛在學校裡學來的日語,結結巴巴地說:“我……叫……朱迅,我……是中……國人。”那位闊太太見實在不能和我交流,就從包中拿出兩個用銀色的錫紙包得很精緻的飯糰,做了一個吃的動作,柔聲地說:“KAWAYISO(可憐的)。”最後一句我聽懂了,她在可憐我!這句話對於一向高傲的我來說是振聾發聵的傷害,比打我罵我還要刺痛我的自尊。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目送著那母女倆優雅地走開。還沒到大門口,只見女兒拿出一張溼紙巾給她媽媽擦手,好像在埋怨她怎麼去碰一個掃廁所的外國人。那婦人擦完手,順手把它丟進了垃圾桶,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一股不可阻擋的寒意湧上心頭,讓我渾身哆嗦,手裡捏著的那兩個冰冷的飯糰已經變了形。走回廁所,日本老太還在叨咕著。我既聽不懂,也不想聽。走進一個小格子,反手插上了門。看著手裡的兩個飯糰,我的淚水奔流而下。“天哪!這就是我要接受的現實嗎?”我狠狠地把飯糰扔進便池,不停地按著沖水鈕,水聲轟隆,奔流而下,掩蓋了我的嗚咽,沖走了我的驕傲,也驚醒了我的櫻花夢……

天知道是怎麼掃完這18層廁所的。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我走在回家路上。鼻中仍殘留著“紙簍”中女人們用過的生理用品的惡臭,讓我真是下輩子都不想做女人。心中也再無當初到日本時的興奮。就是這幾個小時,讓我真正知道了這不是拍電影,而我也不是在演戲,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而這現實是我自己選擇的。背水一戰,毫無退路,我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

我每天下午5點放學,在便利店買袋薯片、麵包之類的東西,路上邊走邊吃。街邊自動販賣機裡的芬達汽水又在誘惑我了。想到啟開蓋子,會冒出晶晶亮的氣泡,喝到胃裡,打出個嗝,爽透了!可一瓶要100日元。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兜,裡面有一個硬硬的鋼蹦兒——500日元。這是最後的底牌,不到發工資是不能用的。我的視線艱難地從路邊自動販賣機上移開,跑了一段路,在車站邊免費飲水處,對著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