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彩林檎雙鸝捧盒進來,見林珩問,忙把早飯擺了上來。一時飯畢,林珩才起身往隔壁約荀瑩去。
他與荀瑩、懷泌、趙祁同住漪瀾軒中,平日裡總是一起上學,放學也總是聚在一起談論功課、品茶賞月、觀花吟詩、對弈作畫、蹴鞠投壺、擊球捶丸、跳百索、放風箏、鬥促織、夏日泛舟、冬日戲冰,無所不至,時日一久,倒好得不分彼此,彷彿同胞兄弟一般。他與荀瑩一同住在這正房的五間屋中,這正房是三明兩暗的格局,他和荀瑩一人各佔了一間明屋和暗間,中間剩下一間明屋做正堂,平日裡他們四人都在這間堂屋裡會面。
因著他們的屋子與中堂是隔斷,林珩步出房門,才站在廊上,坐在廊上坐針線的二等丫頭們見了,忙起身問安。林珩淡淡一笑,隔著窗戶問道:“大哥可吃完早飯了麼?”因著大家投契,私下裡便約好了,不以名姓稱呼,只以各人年歲序齒,稱以排行,荀瑩年紀最長,或稱其“大哥”,或依古禮呼之“伯瑩”。荀瑩在屋內聽到,朗聲笑答:“四弟可要與我一同用飯?今兒的象眼小慢首味道甚美。”
林珩站在廊上看那院中嬌紅嫩白、溢彩流丹、豐盈妙曼的山茶花,漫不經心地回道:“不必了。弟已用過早飯,兄請自便。”荀瑩笑道:“每日尚要勞四弟多侯,吾心頗是不安。”因著荀瑩是位劍痴,每日卯初必要起身,悄悄開了院門到劍坪練劍去,卯正方回屋梳洗用飯,寒暑不綴、風雨如故,自是要比眾人遲些。林珩笑道:“小事爾。吾自觀花,也頗自在。”正對答間,東面廂房的懷泌也出來了,見林珩在觀花,也從容走了過來,笑道:“可有什麼好看的?家裡日日都見。呆會去了房山有你看的。”林珩瞥了他一眼道:“腿上不疼,就有力氣說嘴了?”
懷泌前兒才叫他祖父狠狠地打了一頓,躺在床上一個月不能動彈,連上學也不能,這幾天才好些了,可以出來走動。懷泌哼了一聲,道:“你這人怪不尊老的。再揭我的短,可別教我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懷泌是指林珩也才剛兒被林海罰過的事。
說來也好笑,懷泌是個曲迷戲痴,酷愛吹打彈唱。偏趙玄輝家裡養了一班絕好的小戲,名做“十些班”,小戲子們皆以“些”為名,個個容華若姝,中以小旦“月些”,小生“風些”尤為出眾,容貌蘊妙絕倫,科白音律更是妙入情理。懷泌如獲至寶,平日裡做完功課常常往戲場找他們虛心討教,學些彈唱本領。
趙玄輝素有耳聞,但他是最豁達不羈的人物,平日裡總說“興之所至,靈性生髮”,只要是小徒弟們有興致學的,他都不大反對。其餘三位學生被懷泌鼓動著起了興頭與他一道學曲藝學吹打,荀瑩學了吹笛,趙祁學了鼓板,林珩則學了吹笙。因著一時找不到一把葫蘆笙,還是趙玄輝費心搜尋給林珩找來一把西南夷人精心改良的蘆笙。今年立春日,趙玄輝帶著他們到東直門外看順天府官員打春,觀禮畢,一同去山上游覽風光,一時興起,命懷泌唱首好曲子來聽,其餘三人伴奏。
誰知那樣巧,懷泌正唱“把幾分春三月景”,嬌如鶯啼,婉轉動人時,哪知一不防迎頭碰上了他祖父。他祖父懷剛是翰林掌院學士,從來最端方刻板的人,哪裡耳朵裡容得下如此靡靡之音?當時便暴跳如雷,好歹想著給趙玄輝留三分臉面,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