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真有預見能回到此處。
他把相簿也燒在那裡。相片遂被火苗捲起,然後殆盡。她的或笑或拘謹的容姿慢慢消失。一陣風把灰燼都捲走了。
他站直,拍拍土,略鬆了口氣。
看著它,突然想到一句詞,陳跡依稀,影消形散。
他原諒了她的這般離去。因為她激烈波折為尋求不平凡人生最後還是消跡。
走下墓區,開車去醫院接綺回家。醫院要求登記孩子的姓名,父母說當初他們為綺的姐姐取名字也是費勁了周折,最後是在一箇舊本子裡找到這樣一段字:綿和深情,綺麗柔靡。
他笑笑說,他早有此意。
抱起孩子叫她:
林綿和。
一
沿途的街燈越來越暗。
風很急。
她記得。夜色很好。有很明亮的星星。
道路越來越扭曲,並且發出光芒,似通向天際。
沒有人,也沒有車。
突然一瞬間,頭髮飄了起來,然後看到星星。
喉嚨底發出的聲音,那樣的不自禁。
伸出手來。
還閉了一會兒眼睛。
手生疼,聽到身下湍急河水的嘩嘩聲,以及很冷的水蒸氣。
我知道我肯定是出什麼事了。是車禍。
只有恐懼。但她爬了上來。抓著橋的欄杆爬的上來。
而且摩托不見了,還有我的男友。
他們掉下了河。
而我沒有,我抓住了欄杆。
她說。
她只能說出這些,警方無法讓她憶起更多,就算記得,她也不講。因為非常倦。
是否害怕,並且寒冷。
男子把自己的衣服裹住她,給她一杯熱開水。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無光,愣愣地望著。警局裡打著空調,人四處走動,以及話語。
有人讓她走。
她怔怔望著那男子,他也望著她。
他說,好吧,我送她回去。
給她扣上重重的安全帽。一如來時這般。衣服還在她身上。
他問,你家住在哪兒。
駛了一段路他才問。
我無法回家。你結婚了嗎。
沒有。
女友。
外地。我一個人住。
帶我去吧,我無法回家。
她說,慢慢地合上了眼。
去一個警察的家中,見面不過兩小時。
不認識。名字,年齡,性格,過往。
無關。
她爬的上來,非常冷,非常恐懼。
潛意識裡,她該找一個警察。
於是,他便出現。
應該是回家的巡警,仍著警服。
他看到她驚恐地跑過來,便停下車。
手剛剛從暖和的手套裡拿出來。
沒有話語,她抓著他的手。
非常暖和。
拉至橋邊,艱難說,他們,掉,下去,了。
他聽懂,望了一下河面。非常平靜。
他冷靜做事,解下衣服披在她身上,讓她站在河邊不要走動,一邊打電話報警。
同事趕來。他載她回警局。
他發現她一直在抖。
並且十分瘦小。似只有二十歲光景的樣子。
可是眼睛如獸般驚恐,生硬地張大,圓鼓鼓的,瞳孔極黑。
昏暗狹窄的樓道,她拽緊在他身後尾隨。
是非常舊的單元樓,內牆脫落嚴重,有大的裂痕。
就在二樓,他摸出鑰匙。